“當然啊。”顧瑯長嘆,“當然一模一樣。”
他再望著宿清焉的目光里,逐漸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眼前浮現那兩個孩子曾經相伴的身形。一時之間,顧瑯也說不清自己在心疼宿清焉還是心疼宿流崢。
他猶豫了一下,才半笑著問“清焉啊,你想不想見你弟弟”
宿清焉點頭。“若母親應允,自然歡喜。”
顧瑯還想說什么,又閉了嘴。他還能說什么呢這十幾年,他們陪著來演這一場戲,所求不過這個孩子還能好好地活著。
梅姑端著果盤從屋里出來,道“這幾年,你走南闖北總見不到人。今年肯留下來過年可真不容易。”
顧瑯笑著搖頭“老嘍。這人老了就想安頓下來嘛。”
宿清焉遲疑了一下,卻道“母親,今年過年我們出去游玩吧。”
梅姑頗為意外地看向他,他總是循規蹈矩,骨子里有很多講究。比如除夕守歲之事,竟也能接受不在家中過了
宿清焉心中有顧慮,說“母親,有些話我想單獨和您說。”
顧瑯大笑著站起身“好好好,我出去溜達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想起忘了拿他的酒,走回來抱著他的酒壺猛灌了一口。
“人生
啊,難得糊涂啊”顧瑯抱著酒壺懶散地往外走。
宿清焉目送顧瑯走遠,才轉頭看向母親,正色道“我想接薇薇回家,可想著確實需要先回家與母親說一聲。”
梅姑沉默下來。
“或者,今年讓流崢留在家里陪母親和顧叔過年。我和薇薇出去走走。”
“母親,我一回來,鄉親們就對我說了很多薇薇和流崢的事情。”宿清焉停頓了一下,“那些事情我已知曉。還望母親日后不要再向薇薇提及。”
“母親,流言如刀。她若留在這里,難免傷心。”
梅姑困惑地看著兒子,心中一片復雜。她很多時候不能理解宿清焉。比如她就理解不了宿清焉此刻的冷靜。
“清焉,”梅姑試探地問,“你就不生氣嗎”
宿清焉垂下眼睛,什么也沒有說。
梅姑重重地嘆了口氣。她竟是不知道怎么做是對怎么做是錯。
“你們小的時候,母親獨自帶著你們兩個。那個時候幸好你宋二叔,還有顧瑯時常幫扶。那些扔到孤兒寡母身上的流言確實像刀子。”梅姑說,“隨你吧。母親一向都是隨你。只盼著你隨心所欲,每一日都能歡喜自在。享受活著的每一日”
“母親,”宿清焉皺眉,“這些年,您著實辛苦了。”
梅姑柔笑著搖搖頭。“自己選的路,就算吃些苦,也是幸福舒心的。”
“母親這些年當真舒心”宿清焉問。
“當然”梅姑回答得決然。她從不后悔選擇這樣一條路,再苦再痛的日子,可因為是自由的,便是快活的。
梅姑從往昔的回憶了回過神,悵然地起身“今天你回來,你顧叔也在。晚上多做幾個菜。”
宿清焉亦跟著站起身,笑著說“今晚我下廚。”
梅姑搖頭“我做就行了。你啊,去把你叔叔拽回來,別讓他在外面吃多了酒耍酒瘋。”
宿清焉頷首答應。他沿著顧瑯離開的路,一路找過去,在一片小路旁找到顧瑯。
這里等到夏日的時候,樹蔭遮日,是極好的避暑之地。然而如今寒冬時節,掛著陰森森的風。顧瑯躺在小路旁的石板上,呼呼大睡。
酒壺歪倒在地,最后的一點酒沿著石板盡數灑落。
“二叔。”宿清焉攙扶起顧瑯,“回家了。”
顧瑯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手臂揮舞著。他以為自己手里拿著劍,硬是要比劃一番,還要問“流崢,為師劍法不錯吧”
“二叔,我是清焉。”
顧瑯好似沒聽見。他笑了笑,跌跌撞撞往回走。宿清焉趕忙過去扶他,卻被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