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主編離他最近,此時猛地一個跨步,眨眼便退到了幾米之外,嫌惡地打量他。
林衡意活了這么多年,頭一次感受到這樣丟人,他沐浴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好像透明圍墻里的猴子,無可遁形。
他訕笑著后退,想要隱入人群,奈何身邊的人大多認出了他,他退到哪兒哪兒就空出一片。
林衡意眼前一陣陣發黑,但頭頂的聲音仍在繼續。
“你的意思是,你當初騙了我媽媽,在已經訂婚的前提下,騙她愛上你生下孩子,然后拋棄了她,將她害得這么慘以后,還要讓她回到你身邊”
“不斷出現打擾她,利用她的病情逼得她一次次崩潰來讓她松口。”
“還是向她示威,買下我們租住的房子,用實力告訴她,你會盯著我們不放,如果她不同意,就讓我們永無安寧”
這錄音仿佛放了一個世紀,林衡意捂著太陽穴頭重腳輕時,頭頂的聲音才被切斷,四周靜得一片死意,又過了很久,原本的音樂才緩緩響起。
周圍的喧鬧也恢復了,在座都是人精,這樣的鬧劇不是第一次見,大家默契地繼續談笑風生,只是沒人再理會林衡意。
林衡意向方才和他說話的幾人投去訕笑,但他們只是對他禮貌點頭,又或是直接視而不見,彼此之間聊得火熱。
他只是個教授,并不算什么拿捏資源的名流,再加上人品不佳,沒人愿意再在他身上浪費功夫。
雖然沒有人當著他面說什么,但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他無疑會成為眾人背后的笑柄,因為他的原因干擾了原本完美的晚宴,an就算嘴上不說,想必也會記恨他。
林衡意又怒又恨,他用力捏著手中的酒杯,幾乎要將杯壁捏出裂紋。
他真的沒有想到,他被一個孩子耍了。
他以為陸白天那樣的孩子,缺吃少穿,自卑怯懦,只需要一些施壓和好處就能穩穩控制。
但他被耍了,那孩子就是個瘋子和她媽媽一樣。
林衡意手里的酒不斷潑濺出酒杯,他穿行在人群中尋找陸白天,但女孩仿佛人間蒸發,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這里離市區一小時車程,公交車也早已停運,陸白天能去哪里
他尋不到陸白天,氣得在眾目睽睽下,狠狠將酒杯擲于地面,脆響淹沒在音樂里,香檳酒撒得到處都是。
與此同時,漆黑如墨的林間夜色中,車燈打亮小片的柏油馬路,周圍的水杉林士兵一般齊齊后退,高聳的樹冠刺入墨色天空,被天空遮掩得難以看清。
許黎明穩穩地開著車,車子在林間盤旋,車廂內放著激昂的搖滾樂。
許黎明一邊開車一邊跟唱,而陸白天則縮在許黎明熒光綠的外套里,身子還在發抖。
這是她第一次做“壞”事,她緊張得心都要蹦出來了。
許黎明眼神掃過她蜷縮的模樣,伸手換了舒緩的歌單,安撫道別怕,白天。”
“我不怕。”陸白天裹緊許黎明的襯衫,小聲說。
她敢做這樣的事,就是要告訴林衡意,自己做好了和他魚死網破的準備,林衡意有家庭,有工作,有他在意的社會地位,而她陸白天什么都沒有,她只有媽媽。
惹急了她,她什么都做得出來。
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她還是忍不住發抖,直到許黎明將一只手放在她頭上,陸白天才緩緩放松,而后忽然坐起“可是”
“萬一他知道是你幫了我,會不會找你麻煩”
“我不能連累你,我”
“噓,白天。”許黎明讓她不要激動,“你想多了,林衡意這樣的人,對我構不成什么威脅。”
“真的么”陸白天輕輕說,黑發下的眼珠盯著許黎明。
許黎明點頭,她看著眼前濃郁的黑夜,一邊開車,一邊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