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湘吃完飯,剛想要去馬球場,香蘭小聲稟告“娘娘,徐徐仙師要出宮了。”
“徐紈素她還在宮中啊,我以為她早走了。”
大梁亡后,鄭湘經歷不少波折,從朝不保夕的厲帝皇后到寵冠六宮的淑妃,本以為過了好久,沒想還不到兩個月,不由得生出悵然之情。
“走,我們去看看。”鄭湘舉目四望,后宮都是新朝的妃子,屬于前朝的印記逐漸被消亡。
徐紈素生產時身子受損,多坐半個月的月子,如今身體康復,她再沒有理由留在皇宮,也不敢留在皇宮。
她有一個留著前朝血脈的女兒。
宮人們簇擁著鄭湘來到瑯嬛殿,她的目光掃了一下,殿中僅有幾人來來回回地收拾東西,外面倒是把持地森嚴。
徐紈素隔著窗戶看到鄭湘,就滿臉驚喜地急匆匆跑出來,激動地握住鄭湘的手,道“我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妹妹,沒想到妹妹今日還能再與我相見。”
徐紈素一直以為鄭湘和她一樣行動受限,沒想到鄭湘竟然沖破阻礙與她相見。
鄭湘對徐紈素的熱情不甚習慣,“嗯”了一聲,問“你什么走去哪里東西都帶齊了”
徐紈素一一回答,將人引到殿中,道“壽安現在長得極為可愛,與剛出生時截然不同,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壽安她不是叫安兒嗎”鄭湘一邊說,一邊來到側殿,看見宋嬪抱著小嬰兒緩緩搖著。
“陛下仁慈,冊封安兒為壽安郡主。”徐紈素的臉上散發著母姓的光輝。
鄭湘看不懂。
徐紈素與厲帝隔著人命,而且這個孩子出生時幾乎要了徐紈素的命,徐紈素怎么還會毫無芥蒂地愛著這個孩子呢
“你來抱抱嘛。”徐紈素接過壽安,將她塞到鄭湘的懷中。
鄭湘僵住了,她前天騎馬,昨天射箭,手勁變大,若是不小心摔了,她可賠不起一條弱小的生命。
“嗯,就是這樣,拖住她,小孩子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徐紈素親手教鄭湘如何抱小嬰孩。
鄭湘戰戰兢兢地抱好嬰孩,低頭看去,對上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頓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渾身冰涼,雙手幾乎驚得要松開。
她強忍著恐懼,將嬰孩還給徐紈素,語無倫次道“太太弱了給你給你”
徐紈素笑著接過來道“壽安很可愛,除了餓了尿了拉了哼哼幾聲,其他時候都很乖。”
“啊好啊好啊。”鄭湘努力將目光從徐紈素以及懷中的嬰兒身上移開,落在了宋嬪身上。
“你也去”鄭湘問。
宋嬪仿佛被徐紈素傳染一般,臉上掛著同款的笑容,這讓鄭湘遍體生寒。
宋嬪的唇色泛著青白,說話間露出一口慘白的牙“陛下仁慈,封徐妹妹為沖虛仙師,封我為沖靜仙師,與徐妹妹一同撫育壽安郡主。”
鄭湘心不在焉道“好啊,很好我回去了。”
徐紈素對于鄭湘的異常,只當是舊友相聚,傷感物是人非,但依然憂心忡忡,送她出門,疊聲叮囑道“妹妹在宮中,務必謹言慎行。”
鄭湘如同幽魂一般神思不屬地飄蕩回來,跑馬場沒了興趣,飯不想吃,茶不想喝,人就坐在榻上呆呆地出神。
她的精神如同繃緊的弦,任何的響動都能惹來鄭湘的怒視和責罵。
蓬萊殿的宮女太監今天就像釘在地上一般,不敢隨意移動一步,不敢多發出一絲聲響,唯有香蘭壯著膽子,頂著責罵勸主子喝水吃飯。
晚上,鄭湘早早睡了,姜榕過來上驚訝了一下,還是躺在鄭湘身側。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半夜,姜榕突然被驚醒,轉頭看見他的女人陷入夢魘,滿頭大汗,竭力掙扎。
姜榕趕忙將人呼醒,抱在懷中,哄道“不怕,沒事,不怕了,有我在。”
鄭湘氣喘吁吁,渾身冷汗,她緊緊抱住姜榕,臉貼在結實而又滾燙的胸膛上。
聽著姜榕低沉溫柔的聲音,鄭湘慢慢鎮靜下來,眼睛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來人,點燈。”姜榕一邊吩咐,一邊用唇拂過鄭湘亂蓬蓬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