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御令神宮的前半程,云搖已經給自己想好了一路的理由
她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絕沒有半分憐憫之心,也并不覺得自己誆騙他去送死有什么值得負罪感的,只是,只是他一直揣在懷里的那朵芙蕖花,無辜得很,又是在仙界少見的、平凡得一絲靈力都找不到的小破花,仙界多奇珍異寶,美玉奇葩,越是這種凡俗東西越是珍貴
沒錯,她就是為了去看看那花是什么下場。
后半程云搖就不想這些了。
倒不是她直接面對內心了,而是趕去御令神宮這一程,對于她這種攏共沒多少仙力的小仙娥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飛得她都快斷氣了,竟然還沒飛到。
而且這位圣君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貴在圣座之上,仙宮建得比九重天還高,凍都快凍死她了。
等她趕過去,那個叫慕寒淵的天魔不會連灰都不剩了吧
這一想,云搖下意識催起自己所余不多的仙力,朝著更高更深的云山霧繞中飛遁而去。
又燃盡了不知幾炷香后。
云搖終于飛到了那座浩渺無垠的御令神宮之外。
差點飛斷氣的小仙娥甫一落地,就扶著玉柱呼哧呼哧地喘起氣來“這勞什子仙宮為、為何要建這么高累死我了呼”
云搖一邊平復著氣息,一邊直身往前踏出一步。
沒成想仙力耗損過度,她踩下玉階的腿一軟,險些就從那承接來往仙君仙娥們的登仙臺上跌下來。
關鍵時刻,旁邊忽然探來一陣冷淡氣息,凌空架住了她。
差點摔個臉朝地的云搖險險停住,忙回身朝那氣息方向作禮“多謝這位仙君出手相救,小仙感激不”
話聲未落。
云搖看清了靠在登仙臺接引玉柱旁,那道凌亂間幾分破碎狼狽的玄黑衣袍。
血色沁過那人冷玉似的修長脖頸,襯著昏昧未去的沉云色,更顯出幾分與這浩然仙庭截然不符的蠱人秾艷。
而看清了那張冷玉謫仙面,云搖眼前一黑“你你你還活著”
“”
像是一聲低冷的輕嗤拂過耳畔,無形中撓得云搖輕縮了下脖子。
那人靠坐在玉柱下,仰頸看她“怎么,你是來替我收尸的”
他聲音低啞,帶幾分濃濃的倦意。
云搖定睛去看,這才發現那人頸下一道猙獰的、皮開肉綻的傷口,血色該是早已浸滿了他的外袍,一直沒入他玄色的衣襟內里。
而他所倚著的那道接引玉柱,竟然從幾丈上方便斷裂開來,之上部分消失不見,下面也是裂痕密布。
能把仙宮玉柱拆成這個模樣,可見今日一戰有多兇險。
換了旁人,在圣君劫手下過這一遭,大概早就去幽冥界的陰曹地府里報到了。
他竟然還能有命在這兒。
云搖一邊想著,一邊小心翼翼走近“你,還起得來嗎劫圣君他老人家如何了”
“”
然而這位魔尊大人,比起他這張天生清絕驚艷的面孔,更是有一副天大的脾氣。
對云搖的話不聞不問,他長睫一闔,活當她不存在。
云搖氣得咬了咬牙,忍住了,她在他身旁蹲下,看著順他袍袂外漫染出來的、沁進白玉石臺里的血痕,自己都不察覺自己皺起了眉。
順著那藏在玄黑衣袍間,斑駁深淺的血色,云搖最終望到了那人修長的頸線上。
他方才偏開了臉,頸側也被折出兩條凌厲又漂亮的線條。
此時離得近,云搖看得更清楚了,這一道傷顯然是劫圣君的天罰之筆,余下的深藍色的仙力還撕扯在他深可見骨的傷口里,電弧盤繞,每一下都在撕裂血肉、阻止傷口愈合。
觀他此刻氣息,更是弱得比她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