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祂怒吼,尖嘯,聲音從混沌的彼端席卷而來“回到我這里來”
羅伯特基里曼猛地睜開眼睛,這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他的身體本身在運動。一些潛藏在他血液之中的東西驅使著他做出了這行為。
基里曼痛苦地睜開眼,抬起頭,仰望天空。世界再度變化,那慈祥的老人漂浮在空中對他憐憫地笑著,仿佛能體會他此刻的痛苦與絕望。
“很疼吧”他以父親般的語調詢問。“孩子,是不是很疼”
羅伯特基里曼鼻頭一酸,幾乎流淚。他已經喪失了思維能力,如同一個被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
人詢問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并做出相應的動作。那老人以父親般的慈愛詢問,于是他便真的哭泣起來。黑暗依舊在他身上燃燒,協助他抵抗。
但他真的還想抵抗嗎
他真的還想忍受這永無止境的折磨嗎
“來我這里吧,孩子。”老人溫和地對他伸出一只手。
“你會獲得新生,你會獲得一個新的名字。在紛亂的未來命運中,你已經有一個兄弟正在等待你了。你們會一起成為我的親王,你們會從死亡與折磨中崛起。你將再也不必忍受任何痛苦,因為你將成為痛苦之源”
“來吧。”祂殷切地低語,溫柔無比。
羅伯特基里曼痛苦地閉上眼睛,黑焰燒灼了那些潛藏在他血液中的東西,使他免于再度直視那個老人。
他閉著眼,那些被他忘記的事與人正化成風暴襲擊他的大腦。此時此刻,他所經歷的每一秒鐘都是無法想象的巨大折磨。
他的肌肉被拆解,血管被人以刀刃剖出,他的骨頭被彎折,他的眼睛被掏出,他的舌頭被剪斷。他好似死去了一千遍,又好似活了一千年他帶著一種疏離且陌生的視角梳理起了自己的記憶。
馬庫拉格、帝皇、他的軍團他的兄弟們,他的兒子們每一個名字,每一幕畫面
最后的最后,這畫面定格在了兩個人身上。
康諾基里曼。塔拉莎尤頓。
父親。母親。
我該怎么做他哭泣著問他面無表情地哭泣著問。
他的視角被拉高了,他試圖悲傷,可他做不到。那此前迫使他忘記所有一切的東西卷土重來,開始重新作祟,試圖令他忘記這些珍貴的寶物,試圖讓他成為一張白紙,擁有新的名字。
他想這么做嗎
他不知道,但他的確想免于痛苦,免于折磨。他想獲得平靜。
在流血與凋零之中,羅伯特基里曼,來自馬庫拉格的一個孩子,聽見了一個聲音。
“我有時曾害怕你,我的兒子。”那聲音緩慢地敘述,讓他感到極端熟悉。
“因為你太高大了,太優秀了,你是我們中最出色的。但是,每到寂靜的深夜,其實我也會懷疑。我會想,你真的是人類嗎”
“醫療檢查證明你不會衰老,羅伯特,你可能會永遠保持這個狀態。你是個異類,我確信這件事,但你也擁有一顆人心,你善良、理智、智慧。你充滿慈悲。可我們不是,羅伯特,我們不是。”
“終有一天,你所熟悉的人都會死去,會化作時間長河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但你將一直存在,你會走得比我們都遠。你生來就是為了承擔某種責任我不喜歡這么說,但是,如果真的有這樣一份責任存在,那么,除了你,還有誰能擔起它”
那聲音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一個老人在羅伯特基里曼眼前緩慢地現出身形,他是透明的,仿佛風中余燼,即將徹底消逝。他在流淚,他攤開著右手,上面有一枚硬幣安靜地等待。
“我以前經常做夢。在遇到你以前,我就將這個夢做了至少一千萬遍了。”
“我夢見自己騎著馬,孤身一人前往冰冷的群山之間。寒冷、黑暗、孤獨。我只能聽見馬蹄聲與呼嘯的風,天空中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星星存在,河流被冰封,樹木被迫枯死。我騎著馬,在這里漫游,最終,我在一處草地旁發現了你。”
“你那時還是個嬰兒,羅伯特,你在夢境中無數次地對著我微笑我并不勇敢,我甚至畏懼夢中的景象,但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勇敢的舉動,就是召集人馬去森林中尋找你。我從不信預言與那些所謂的法術,但我相信一個夢我相信你,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