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泰拉七
馬卡多能聽見那聲音,那個咆哮聲他聽得太真切了。
那聲音是一聲來自古老蠻荒時代的尖叫,起源于人類歷史上最早的一宗謀殺,起源于兩個男人之間,一對兄弟,同一個母親的兒子。
殺手的武器是長矛,是一根粗糙的木棍,頂尖被打磨過,裝上了尖銳的燧石。野蠻無比,原始無比,但它仍有殺戮之能。
殺手用這把長矛刺進了他兄弟的胸膛,在飛濺的鮮血,和兩者血腥的爭斗之間,第一宗謀殺案就此誕生。
自此之后數萬年,它都在亞空間內回蕩。
它本該平平無奇,因為這絕非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殺戮,早在語言尚未被發明的年月,殺戮就已經存在了。
起先是拳頭與牙齒,然后是木棍與石頭,原始人披著獸皮用長矛與石斧狩獵動物,獲取飽腹之物,壯大族群,繁衍生息。
所以這不是第一次殺戮,這甚至算不上第一次帶有恨意的殺戮,盡管那個謀殺犯的確對他的兄弟懷有仇恨那它為何如此特殊
馬卡多知道原因,甚至知道它在亞空間內被賦予了怎樣惡毒的本質。
他平靜地站著,衣袍鼓蕩,一道又一道靈能從他的胸膛中迸發,在徹骨之寒中去往一些人的耳邊。
他暫時成為了泰拉巨大官僚系統的運作基石,唯一的基石,他存在,所以這架機器此刻才能繼續運行。但他并不在乎此事。
他正在思考,準確來說,是反思。
他在想,為了今日,他已經籌劃太久,但是,似乎還是不夠。
可原因呢是什么才讓掌印者擁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為了今日,他和人類之主已經殫精竭慮數十年。
人類是一個無法適應長生思維的種族,有些人可以永生,但他們仍然會使用短生種的方式去看待世界。馬卡多恰巧就是其中一員,數十年對他來說絕非所謂彈指間即可消散的灰塵
所度過的每一日,他都在為今天做準備。
遍布全銀河的密探可以證明此事,從泰拉宮廷中出發的一道道機密命令可以證明此事,羅伯特基里曼的反靈能者部隊能夠組建成功可以證明此事,數不清的事情都能為他證明。
但是,不夠。
不夠。
還是不夠,就是不夠。
對付祂們,你的準備永遠不夠。到頭來,還是只能用犧牲去堆積,用同族的鮮血為整個種族換取一個尚算光明的未來。
今日之后,泰拉上有多少人會死,會犧牲
掌印者在風雪中對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他試圖得到答案,于是他得到了。
他的視線在此刻分散了開來,僅在一瞬之間,竟有數千個不同的視角與畫面同時闖進他的腦海之中。
他看見了對情況一無所知的巢都居民,在污水橫流的骯臟街道上仰望著被金屬與線纜切割開來的陰沉天空。
有黑色的雪從天而降,落進了一個孩子的眼睛里。
她衣著破舊,頭戴不算厚的針織帽,揉起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父親站在一旁,推著她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和其他惶恐不安的民眾一起聆聽著治安官的話。
治安官是個留著筆挺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做了植入物手術,一只眼睛被機械假眼所取代了。他正站在兩塊搭起的木板上,借助擴音喇叭向數千乃至上萬的民眾講話。
他沒有收到馬卡多的通知,他的上級也沒有,上級的上級亦是如此,他們的級別不夠。但他仍然保持著冷靜,宣講的語調非常平和。
他告訴民眾,那道光柱沒什么需要在意的,那只是帝皇無數造物中的一個正在發揮作用。帝皇希望讓這個冬天快點過去,于是他才用一個儀器創造了那道光柱,風雪很快就會停
馬卡多能分辨出他的真實想法,治安官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是盡忠職守,維持治安。民眾正在恐慌,而他不能讓這恐慌發展成為更可怕的事,所以他選擇了謊言。
他用善意的、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謊言來彌補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