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它沒有像上次一樣因低溫和狂風出故障,這說明火星的機械神甫真的采納了他的建議。卡西多里烏斯滿足地嘆息一聲,隨后緩緩降落。
他有驚無險地落在了一個失去了頂層的塔樓里。而他沒有浪費半點時間,一落地就立刻開始奔跑。
塔樓腐朽的木質地面和主體結構奇跡般地承受住了他的發足狂奔,他一路跑到它的邊緣,清晰地透過轟炸造成的破口看見了廢墟之外的景象那是一片駭人的漆黑,不見半點其他顏色。
只有純粹的黑暗,且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人類的眼睛能捕捉到的極限。
這是一種極暗。
卡西多里烏斯習慣性地咬起牙齒,從腰后取出了一根照明棒扔了過去,并一躍而下。
十來米的高度沒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這一次,他是全副武裝的有備而來,絕不會再像上一次那樣因各種情況而變得手忙腳亂。
照明棒落入黑暗之中,骨碌碌地滾動幾下,卻沒發出任何光亮。卡西多里烏斯則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在一塊銀色的腕表上,帝國天鷹正閃閃發光。
他順手按動天鷹,于是淡綠色的屏幕就此出現,其上明確地指出了一個坐標點。他朝前走去,毫無懼色地走入了黑暗之中。
不過才剛剛進入,溫度就開始愈發下降。只在短短數秒之內,卡西多里烏斯的皮膚就結了一層厚厚的霜。他卻不以為意,只是不斷地重復扔出照明棒,低頭看手表的行為。
他對四周情況一無所知,卻能依靠著手表的指引找到那一根又一根的照明棒。只有在真的找到它們時,卡西多里烏斯才能看見一點點的光亮。
地面泥濘,且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彈殼和武器被埋藏在混雜有血肉的泥土之中,讓行走變得困難。一萬年了,這些尸骨和武器仍然沒有人可以收繳
卡西多里烏斯嘆了口氣。
“四個小時三十一分鐘”他念出一個數字,并搖了搖頭。
又過十一分鐘,他總算離開了這片漆黑的濃霧。此刻,在陰森的、且不應出現的月光之下,他終于看見了此行的目標。
要怎樣才能形容這一幕呢
至少,卡西多里烏斯沒辦法做到任何語言上的描述。他只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朝腰后摸索,取下了自己的便攜式相機,并開始攝影。
在月光下,在泰拉皇宮破敗的一角內,一架損毀的泰坦安靜地倚靠在了廢墟之上。它的表面布滿塵埃,但它們還不夠覆蓋一架神之機械,于是那些可怕的彈孔和轟炸留下的焦黑便殘留在了它的表面。
很顯然,它是力戰而亡。
遺憾的是,卡西多里烏斯不知道它的具體型號,甚至沒辦法辨認出它的紋章。他沒有被教授這些知識,負責和他對接的那位機械神甫實際上也并不怎么喜歡人格化泰坦。
但是,現在誰會去管他呢
卡西多里烏斯滿懷敬意地朝那架泰坦鞠了一躬,這才繼續行走,從它身下進入了皇宮一角。不過才剛剛進入,他便看見了許多枯骨。
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樣的凡人,軍裝已經腐朽,空蕩蕩地掛在骨頭之上。一些死者手中抱著槍,另一些卻只有刀可用。卡西多里烏斯鞠了一躬,拍了照,這才邁步走過他們。
他經過一個拐角,便看見了許多阿斯塔特。以帝國之拳居多,然后是鋼鐵之手。他默默地彎下腰,再次行禮、鞠躬,然后舉起了手中相機。
按照慣例,他這樣的好事者或者說,經由官方認證的探險者需要為戰死者們做最后的記述。
這些照片會在某個時刻被送往他們生前曾經服役的戰團或部隊,然后,這部分工作就不再是卡西多里烏斯的事情了。自然會有其他人從歷史里挖掘他們的名字,而此事絕對值得。
這些枯骨已經在破碎的泰拉上躺了足足一萬年,期間沒有榮譽,甚至就連他們自己曾經服役的部隊都無法準確地清點出每一個死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