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往事劃過心頭,恍惚之間,他好像身穿青銅盔甲,手拿鐵質長矛,又好像帶著圓頂防彈頭盔,在內里夾層里安置著幾根火柴與香煙里的女郎卡片。
他曾經歷過的每一場戰爭都在這個瞬間從破碎的記憶里滾滾而來,直到這個時候,歐爾佩松才發現,他的記憶或許從來就不曾真的破碎。
它們只是被他自己扔到了角落,以此來逃避某些他不愿意想起的事。而現在,他開始主動接受它們。
你怎么了,懦夫歐蘭涅斯溫和地問。你怎么回事
歐爾佩松沒回答。
每一個曾被他殺死的男人、女人與老人都握住了他的手。每一個曾經和他并肩而戰的男人、女人和老人都握住了他的手。
有人在搖動旗幟,有人在高聲吶喊,有人恨他,有人敬他,但現在,他們都站在他身后。
他們都是人類,他們現在只剩下一個陣營可選。不再有分別,不再有仇敵或戰友之分,只有人類,只是人類。
他也在其中。當然了,不然他還能去哪呢
他在微笑,不是贊許,而是
“伱終于來了,吾友。”
歐爾佩松緩慢地挺直脊背,有種變化悄然而生。
“我們得找一條新路回去。”
他一面挖掘內心,把那些墳墓統統用雙手掘開,一面無比堅定地開了口。
“老路已經不管用了,不管我們的記憶里到底有多少條回到皇宮東線的路,它們現在都不可能再發揮任何作用。而我們必須回去。”
他的頭開始變得疼痛,兩側太陽穴在心跳的作用下怦怦直跳,就連牙齒內的神經都開始一同跳動。
恍惚之間,他幾乎感覺自己正在長新牙。歐爾的頭正在變得越來越痛,但他還是在說,一刻不停地說,口齒清晰到了極點。
“我敢肯定它就在那里等我們。”他瞪著虛空,一字一句地說道。
歐爾當然不知道這個推測到底從何而來,他只是順著自己的直覺將這個毫無任何根據的推測扔到了所有人眼前。他們相信他,而他誰也不信,甚至不信自己,但他相信這句話。
這句話不是他說的。
“我們得回去,然后”
“然后什么”科爾烏斯科拉克斯輕輕地詢問。
歐爾佩松抓起他的槍,用手指撥動了保險,將它關閉。整個過程非常順利,他的手指再也不抖了,穩定如澆鑄而成的鋼鐵。
“我們殺了它。”歐爾佩松說。“不管這東西到底是什么,總之我們得殺了它,一了百了。”
不惜一切代價。
風暴呼嘯,雨點砸落,砸在尸體上,砸在帝國之拳、鋼鐵勇士的尸體上,也砸在羅格多恩和佩圖拉博面無表情的臉上。
戰壕內正在爆發火光,最后的一片戰壕,最后的一片土地屬于人類而非叛徒或怪物的土地,五公里的最后五百米。
一面染血的旗幟正在他們頭頂高高飄揚,無數具尸體的眼睛都正在凝視這場最后的戰斗。有東西在他們的眼瞳里輕聲呢喃,歌唱,歡笑,為這場困獸之斗喝彩。
四個卑賤的東西。
佩圖拉博揮下他的戰錘,一個東西被他打飛了出去。它曾經是某個人的腦袋,但現在不是了。現在,它只是一大團破碎的血肉。眼球被骨茬刺破,鮮血里裹挾著黑暗的寄生蟲。
一具尸體搖搖晃晃地墜落,砸在了其他更多的尸體上。戰壕已經被徹底填滿了,作為防御工事來說,它已經完全不合格。
是設計缺陷嗎或許是吧,畢竟,無論是鋼鐵還是頑石,他們都沒想過居然會發生這種情況。
要如何來形容他們現在的處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