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杰阿松開握著鐵床的手,連連后退了幾步。
眩暈之感正在產生變化,他已經嘔吐過一次了,現在卻升起了更為強烈的嘔吐感。
憤怒、厭惡和另外一種他說不上來的強烈情緒正沖擊著他的理智防線,讓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唯獨那些靈魂沒有,他們眼中的火焰已經熄滅,正用空洞的眼眶凝視著他。
看著他們,圖杰阿的直覺忽然開始預警幾乎沒有思考,他便立刻將一個問題脫口而出。
“你們要離開了”
“是的。”女孩說。“我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謝謝你,調查員先生。”
“但、但是,去哪里”圖杰阿艱難地從喉嚨深處發出了聲音。
沒有孩子回答這個問題,他們只是慢慢地轉過了身,手牽著手等待了起來,只有那個女孩仍然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著圖杰阿。
四周的氣溫忽然下降,難以形容的可怕酷寒在一瞬間從黑暗中侵襲而來,像是千萬把尖刀,殘忍地貫穿了圖杰阿的身體。
他跪倒在地,哆嗦著搖晃起了頭,已經開始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了。那陣寒意卻沒有就這樣放過他,那些虛幻的尖刀開始繼續深入血肉,帶來更為殘酷的疼痛
圖杰阿忍不住慘叫出聲,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也根本無法理解。痛苦愈發強烈,一只手卻在此刻輕輕地搭住了他的肩膀。
“深呼吸。”澤爾說。“保持平靜。”
他的言語仿佛有力量不,不是仿佛,他所使用的這種語言就是擁有力量。
它嘶嘶作響,悠長且婉轉,帶著嘆息般的語調。不知不覺間,圖杰阿竟然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平靜了下來。
那成千上萬把深入他身體的尖刀在此刻卻開始轉變,寒冷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暖的熱浪。
它們從四肢百骸中涌起,一經出現便喚起了某種強烈的渴望。圖杰阿低下頭,喉嚨內嗬嗬作響。他忽然涌起了一種沖動
他握緊雙拳,一種他從未學過的語言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被他嘶嘶作響地講了出來,輕柔到和絮語無異。
“仇怨已了”
轟
煙塵四散,熊熊黑焰從比黑暗更深邃的彼端蔓延而來,一座虛幻的燃燒門扉憑空拔地而起,滿是低語聲的狂風呼嚎著將門扉撞開,一座陰森靜謐的破敗之城就此顯現。
月光照亮了它,一個頭戴慘白王冠的高大黑影就站在門邊,像是歡迎一般地對那些孩子招了招手
澤爾更換站姿,單手撫胸,深深地低下了他的頭。
圖杰阿眼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他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睜睜地看著那些孩子們走入其中,而后,大門合攏,火焰散去,一切都歸于無形,那股溫暖卻仍然殘留。
它帶走了冷意,撫平了痛苦,讓圖杰阿重新擁有了思考的能力。于是,足足一千萬個問題呼嘯而來,迫使他仰起了頭,看向了澤爾。
“這到底是什么”他顫抖著嘴唇問。“他們去了哪里這些孩子又是誰殺死的”
澤爾似有憐憫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這是你身為伸冤人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之一,枉死者們會主動找上你你可以替他們復仇,但是,在那之后呢你要怎么做”
“是讓他們像這樣回到死者的世界中得到安息,還是讓他們待在現世,忍受苦痛”
“你在說什么”
“我在說那個孩子。”澤爾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黑暗。
圖杰阿轉頭看去,發現那個女孩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深吸一口氣,扶著自己的膝蓋勉強站了起來。他慢慢地走到那女孩身前,又半跪下來,這才開始詢問。
“你為什么不走,孩子”
沉默著,女孩搖了搖頭。
“說吧,孩子。”澤爾站在黑暗中,抱著雙手平靜地催促。
“我想讓伱幫個忙,先生,可以嗎”女孩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