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思考了一會,卻只能分析出其中一種憐憫。
“你在憐憫我”
“是的。”卡里爾頷首承認。“你們不該存在。”
午夜領主錯誤地將他的話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你要殺了我”
“暫時不。”卡里爾說。
他眼瞳深處的藍光再次綻亮,世界旋轉,如漩渦般將所有事情卷入其中,費爾卻毫無反抗能力。身為一個靈能者,以及第八軍團的智庫館長,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但事實就是事實,無從更改,他無法敵過此人的力量,就像他無法違抗基因原體的命令
費爾開始尖叫,他感到一個意念深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它并不溫和,而且十分鋒利。它不是凡俗的武器,它遠勝于它們。
這把虛幻的利刃徑直剖開了他的一切,記憶開始涌動,如接受到命令的士兵一般列隊分散,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端。
加入軍團以前,加入軍團以后,它們有著強烈的試圖合為一體的愿望,卻無能為力。那把刀實在太鋒利了,它讓費爾覺得自己幾乎被切成了兩半這會不會就是事實
在痛苦中與即將到來的瘋狂中,他如此遐想會不會我已經瘋了這一切其實都是我的幻想又或者,我其實已經死了
“暫時還沒有。”一個聲音說。
刀刃繼續切割,繼續深入,分裂之感更強了。費爾在恍惚中甚至看見了自己的臉,只不過是年輕版本的。地下洞穴里的退化變異種,罪犯的后代,蒼白,畏光,黑眼,牙齒天生尖銳,用來撕咬敵人的喉嚨
然后是另一張臉,疲憊,厭倦,在戰爭中經受拷問,犯下血腥的罪行,手持一把長杖,用夢境來拷問敵人。
這兩個人站在他身前,背對著他,都牽著他的一只手。
左邊的孩子以天真卻殘忍的語調詢問“我們今夜吃什么”
右邊的瘋人以夢囈般的聲音回答“我們必須阻止原體的瘋狂。”
原體,原體,原體這個詞語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那個孩子開始念叨它,那個瘋人開始念叨它,費爾頭疼欲裂地吼叫起來,試圖阻止他們,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他自己也在念這個詞語,而且不僅于此,他要更加深入。
他喊的是康拉德科茲。
狂風席卷而來,吹他的臉,割他的肉,飲他的血,殘忍卻也真切。
“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原體”他喊道。“這一切都必須停下來殺害無辜不是吾等追求的審判和正義,回來吧,繼續帶領我們”
刀刃切割,深入,把他最深層次的渴望統統摧毀。他渴求的正義,他在軍團中接受的教導,他在原體回歸時的罕見喜悅以及后續難以描述的巨大失望
所有的這一切都被摧毀了,那把刀好像一頭永遠不知滿足的貪婪惡獸,它已經吞吃了費爾扎洛斯特心中最深處的一切,卻依舊渴求更多。
費爾無力阻止,只能以哭泣般的聲音懇求停止。他沒有得到回答,只有更為劇烈的痛楚。
他在黑暗中痛得嘶吼,慘叫,猶如泰拉地下監牢中那些已經完全退化的無心智的怪物一樣瘋狂,但是,那把刀是對的,它不停下來的理由是正確的
在某個瞬間以后,在刀刃所能切割的血肉達到了終點以后,它切進了一片空白里。
然后,一些被藏起來的事物開始浮出水面。
首先到來的是一張傷痕累累的臉,丑陋,白發像是雜草一樣毫無章法地散落。這個人穿著一身銹跡斑斑的動力甲,已經褪色,但右肩上仍然挺立著鷹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