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手的腳步頓了頓。
起初,他對這個問題有點不明所以。然而,當他望見卡里爾那雙眼睛的一剎那,這陣疑惑便煙消云散。
從那雙不知道是不是突變得來的漆黑眼瞳里,哈依德看見了自己的臉,一張蒼老且飽受摧殘的臉。
他不禁有點恍惚,腦海中涌起的回憶更是加重了這種恍惚對于他頭腦的打擊。不知怎的,在他僅僅認識一天的雇主面前,哈依德忽然有了種想要談話的沖動。
他沒能阻止它。
“我就這么活著唄,先生。”老人皺巴巴地笑著,如此回答。“但的確活得很艱難,這點不假,我不會說謊。”
卡里爾關切地看著他,并不說話,只是以凝視鼓勵。
哈依德滿面茫然地低下頭,喃喃開口。
“我想我只是不理解。他們說我受創過重,精神上受到的劇烈打擊讓我難以再繼續服役,就把我送到了這里。這兒不是我的家,先生,我不是班卓星系的人,甚至不是朦朧星系的人”
“我理解。”卡里爾說。
他抬起頭來,繼續行走,這次竟然走到了哈依德前面。
他沒有將目光放在來往的懸浮車或是剛剛下班的礦工們身上,反倒飄向了遠方此起彼伏的巨大煙囪。這些像是山丘一樣的可怕建筑會全年無休地釋放出濃煙,污染班卓-1的天空。
幾個世紀以后,這些工廠會得到擴建,機械教的神甫們將使用他們的理性將工廠和整個城區合并起來,形成下巢。
工人們將世代居住于此,除非他們足夠幸運,能夠去往上巢。地下的礦洞也不會被放過,將變成底巢,專供給人渣和不幸者們自生自滅。
但這個未來大概已經不會到來了。
卡里爾收回目光,對精神狀態有所好轉的老水手露出了一個微笑:“說起來,哈依德,你知道政府大樓或類似的地方在哪嗎?”
——
邁著急促的腳步,阿茲瑞爾走進了一間密室。騎士團的勛章別在他的衣領上,正閃著暗啞的光。
這是他身上僅有的飾物,他還處于苦修期,因此必須保持身與心的純潔無瑕,以此來迎接下一場即將到來的戰斗——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他要來這里面見一個人,他甚至連那枚勛章都不會佩戴。
阿茲瑞爾停下腳步。
他面前有一扇石門,其表面爬滿了裂痕與青苔。看似弱不禁風,但石頭下方卻露出了精金的光華。
阿茲瑞爾肅穆地舉起右手,將其按在石門之上,伴隨著某種低沉的嗡鳴聲,埋藏在墻壁內的古老齒輪開始轉動,嘎吱作響。
石門就此緩緩打開,冰冷的氣流好似刀劍般從其內沖出,刺向了阿茲瑞爾的臉,抵住了他的脖頸,使他口不能言,原本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咽回了喉嚨深處。
而密室之內,一個巨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被古老的、來自卡利班上的石頭所包圍,所穿的騎士長袍已經磨損的相當老舊。一束淡淡的白光從他頭頂的裂縫中投下,灑在石頭與他身上,照亮了那頭仿佛褪色般的濃密金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