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久不見,閣下。”塔拉辛干巴巴地說。
卡里爾對他點點頭:“的確如此。”
他們之間的對話簡短且平靜,就像是兩個多年不見的舊相識某日忽然在陌生的城市街頭碰見,彼此都有話要講,但都選擇不講,因為他們都有事情要做。
而奧瑞坎對此感到困惑。
非常困惑。
他的獨眼緊緊地盯著那個男性人類,在剛剛過去的、平庸之輩甚至無法感知到的稍縱即逝的三秒鐘以內,此人以一己之力將塔拉辛的護衛和技師屠殺殆盡。
他們的軀殼現在就散落在他腳邊,如毫無價值的垃圾。
奧瑞坎的確認為他的這些同胞算不上才能出眾,但他們畢竟是太空死靈——而他們在那雙本該軟弱的血肉之手中卻脆弱地像是
奧瑞坎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單詞:玻璃。
這是人類的形容,人類的詞匯,由他們所謂的語言中誕生。
奧瑞坎還記得應該如何稱呼它——高哥特語,一種冗長、復雜且并無多少創造力的語言。它與人類這個種族向來自我夸耀的所謂漫長歷史一樣,可笑無比。
太空死靈們所使用的語言中有更好的表述,長短不一,或低俗或美妙,有的聽上去像是歌謠,有的則鏗鏘有力,如戰鼓轟鳴。
對于一個永恒的種族而言,他們需要每一種可以打發時間的消遣,玩弄語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實際上,如果奧瑞坎的發聲器沒有被塔拉辛毀壞,那么他現在很可能已經開始唱歌了。
在此想法誕生過后的五納秒過后,奧瑞坎的神經通路為他揭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他瘋了,所以他才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可笑想法。
他又不是一個弄臣,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唱歌以作弄自己,愉悅他人?
但是為什么?占星者困惑地問自己。為什么我會出現這種.運行錯誤?
如果塔拉辛能夠知道他朋友的這些想法,那么他會非常欣喜地蹦跳起來,用真正弄臣與滑稽小丑的方式愚弄奧瑞坎并大聲嘲笑他。
等到奧瑞坎徹底無法忍受的時候,塔拉辛或許才會告訴他真相可惜他做不到這件事,他既無從知曉占星者的想法,也沒辦法在這種場面下再表現得像是往日一樣,對任何事都滿不在乎。
奧瑞坎的問題并非絕無僅有。
程序錯誤。塔拉辛感受著那個微小的問題,居然感到一點真正的笑意
是的,真正的笑意,真正的情緒。
有別于他裝模作樣地在得到新館藏時露出的微笑,有別于他看見奧瑞坎氣急敗壞時的嘲笑,有別于他成為太空死靈后的任何一次笑容。
他的神經通路可以依照舊日的記憶模仿出那些似是而非的情緒,活體金屬能讓他的鐵面上露出扭曲的微笑,發聲器可以讓他發出情真意切的大笑聲——簡直就像是他還活著。
但是,消逝的已經消逝。
圖書管理員塔拉辛在被他的同胞拉入生體熔爐后就已經死去,無盡者塔拉辛不過只是一個承載著他人格與記憶的扭曲幻影。
他以塔拉辛的名義做下的任何事都已經無足輕重,無論是功績或雞毛蒜皮的爭吵皆是如此。塔拉辛已死,塔拉辛永存,塔拉辛將以無盡的生命以嘲笑塔拉辛和懼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