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卻總是不能保持平靜——雖然他的老師,以及典籍上都提到施術者最好保持冷靜,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他的老師曾在死前滿懷遺憾與悲傷地告訴他:你的天賦超過了我們所有人,孩子,我很抱歉。
按理來說,尋常老師不該為弟子的杰出而悲傷,甚至是道歉,但他們這對師徒之間的情況有所不同
馬爾岡特的耳邊開始傳來喊聲,并不遙遠,甚至可以說近在咫尺。他竭盡全力地平心靜氣,告訴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看,卻還是免不了聽得一清二楚。
哀嘆、慘叫、死前的最后一聲嘆息。一個孩子在自家廢墟上的哭泣,一個男人眼看著妻女被剝皮抽筋卻無能為力的巨大仇恨,一個母親在寒冷的街頭抱著懷中僵硬嬰孩的尖叫
他是伸冤人,所以這些事才會找上他,但他此行并不是為了他們而來。虔誠者們的血在四周已成神言之文字的推動下開始將他的靈質包裹,帶向了永不停息的混沌浪潮的最深處。
這一過程危險至極,古往今來銀河內有數不清的人或異形迷失其中,但馬爾岡特無此擔憂。
他倒數五秒,隨即睜開眼睛,看見一片沉重的陰影。無數惡魔被籠罩其中,有的已成尸骸,有的仍在戰斗。除去死去的那部分,還活著的那些正在相互攻伐。
它們大致可被分為兩派,一半多以陰藍色為主,另一半則掛滿了不祥的黑與紅。
當然,這僅僅只是最為淺顯的區別,其中細節,馬爾岡特甚至必須強迫自己忘掉——這些事物都不歸屬于人間,他如今職責未了,還不能卸下肩上重擔,轉而做一個相對來說無憂無慮的復仇行者,因此他必須忘掉這些東西。
但是,在這片陰影的頂端,有一個例外。
馬爾岡特抬起頭,看向他。那人也若有所覺地低下頭,于紛飛的血肉和褻瀆的巫術風暴中精準地找到了他。隨后,他抬起右手,微微勾動手指,馬爾岡特便被一陣狂風裹挾著吹到了這片陰影的頂端。
伸冤人立即低頭行禮,他雙手舉起,橫于胸前,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兩把利刃。右手正握,手腕微微轉動,刀尖對準面前空氣。左手反握,刃面緊貼自己的脖頸。
“伱不是個很喜歡來見我的人,馬爾岡特。”陰影的主人微笑著歪了歪頭,仔細地打量著他,對那套禮儀視若無睹。“所以,我猜,你大概是不得不來?”
“殿下”
陰影的主人撇撇嘴,對他做了個手勢:“可別這么叫我,你們這些原教旨派的頑固分子在這方面最討人厭了。有什么就說吧,我的使徒——然后趁早回去帶孩子,他們可還在長身體呢。”
“預言之殿內今日爆發了一場爭端,大預言者無法裁判他們誰對誰錯,遂將具體事宜上報到了我這里來。”
“而你也沒辦法下判斷?”
陰影之主頗感有趣地輕笑了一聲,抬起手,摘下了頭頂王冠。那好似月光凝結而成的尊貴寶物令馬爾岡特難以自控地看了過去,他不是第一次與他見面,卻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真的將這件王冠好端端地戴在頭上雖然他現在還是將它摘了下來,但終究是帶在身邊的。
“什么事?”第八軍團之主,諾斯特拉莫的統治者康拉德·科茲略帶好奇地問。
馬爾岡特本能地深呼吸一次,開始講述。
此事實際并不復雜,不過只是兩位歸屬于預言之殿的預言者對一件事的預言結果出現了分歧,但其性質卻相當嚴重,因為這兩位預言者不約而同地聲稱他們在昨夜的睡夢中夢見了泰拉。
預言之殿內全是擁有強大預言天賦的靈能者,經常性地能夠看見一些針對未來或過去的隱秘。他們本該被嚴加看管,就算是能力較為可控的那些人也會遭受酷刑般的訓練,但夜刃對此有不同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