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后,福格瑞姆主動開口。
“魚湯如何”
“你在明知故問,福根。”卡里爾看著他答道。“還是說,你只是想親耳聽一聽稱贊”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評價。”
卡里爾思考片刻,緩緩開口:“我沒吃過什么山珍海味,但它的美味是無需任何質疑的。”
福格瑞姆點點頭,一段沉默后,他談起了另一件事:“就像我說的那樣,做這種魚湯的魚來自四個星系以外。那是顆被標記為不宜居住的星球,其上環境惡劣,且幾乎沒有陸地可言。”
“機械教還在對其進行改造,想將其變成宜居世界.他們從來不會做沒有回報可圖的事,所以我猜這個世界的礦產一定很豐富。至于這種暫未被命名的魚,大概只是開采海底礦物的副產品罷了。”
“最開始,它作為一種稀奇的水底猛獸被送給一些與機械教交好的貴族充當禮物。十幾年間,它的美味一直無人發現,直到一個被保護得非常好,卻成日無事可做的孩子覺得這種只能被單獨關起來,長度足有十幾米,一口牙齒可生嚼鋼鐵的野獸很可愛。”
“她不知怎么的搬來了梯子,然后按按鈕打開了喂食槽她死以后,她的母親下令剖開了這種魚的肚子,并在其中找到了那孩子碎的不成樣子的尸體。”
卡里爾沉吟片刻,誠心誠意地問:“你覺得這是個在飯后講述的故事嗎,福根”
鳳凰對他微笑一下,擺擺手:“聽我說完——總之,那位母親在此之后發了瘋,把自己關進房間里誰也不見,直到半年以后才重新見人,并宣布了兩件事。”
“第一,她要去做延壽手術,一個一個,不停地做,直到帝國內所有合法的延壽手術全部被用在她身上第二,余生中的每一餐,她都要吃這種魚。”
卡里爾拿起水杯,抿上一口,問道:“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福格瑞姆輕描淡寫地說。“她在痛失愛女的第二年就因瘋狂而掀起了叛亂,我的軍團將她與她家族里的每一個人都徹底殺死。當然,還有她的領地,她的世界.”
他忽然伸手,攥住卡里爾的右手手腕。力道并不大,但已可體現他心中堅決。
“但你知道,這只是官方說法而已。”他低聲開口。“你知道她為何陷入瘋狂,卡里爾。”
“是的,我知道。”
鳳凰閉上雙眼,靠回他的椅子上。靠枕填充了腰部的空隙,薄毯則攤于膝蓋之上。他嘆息,白發在微弱的燈光中黯淡。
他閉著眼睛,緩緩開口,聲如午夜時分的海浪正在敲擊礁石。
“我不該這樣說,但我還是要說,我理解她。我明白親眼看著一個年輕、鮮活且全心全意信任著你的生命在你眼前消逝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當血脈將你們聯系起來之時,這種失去就會變得更加深刻,更加殘酷。”
卡里爾一言不發地聆聽,腳下黑影扭動,像是想要掙脫某種束縛,而他沒有允許。
“這些年來,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他們的臉,每一張臉。從最初的,到最后的”
“鷹之翼上存著他們的名字,帝國內不少地方都留著他們的紀念碑、雕像與畫作,忠嗣學院與我軍團的預備役們會從書中讀到他們的事跡——但是,恐怕這世界上只有我記得他們了,只有我,卡里爾,就連瑞拉與索爾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