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的要點在于迅速。
遠在一萬年前,遠在他尚在元老院內直面那些對他實施的新政頗有微詞的長老們開始,羅伯特·基里曼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將其奉若圭臬,但是,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想起欲速而不達這句話。
他從小就喜好閱讀,常人需花費數周乃至數月苦讀的書籍在他手上只用翻上一翻,其中真意便可被完全領會,因此他早就知道這句話——但是,僅是這樣,是不夠的。
記住、學會,再到應用,其中隔著一段無比漫長的路。而他那時又是個常勝的君王,在戰爭中如魚得水,任何戰術都信手拈來,稍微認真一些一點便可讓智囊與幕僚們目瞪口呆
失敗是個苦澀的詞語,許多人畏懼它,視它如猛虎野獸,食人精怪。他那時倒沒有這樣想過,只會在獨處時頗為驕傲地看著星圖微笑,心想,我總算是沒有辜負康諾與尤頓的教誨。
于是他理所應當地遇見了失敗。
然后一敗再敗。
太痛苦了,失敗的滋味真是太痛苦了,尤其是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常人會逃避,但他不行。他會反復回憶,不斷地剖析失敗的原因。他會不眠不休、眼睛通紅地撲在戰術桌上翻閱傷亡名單,戰敗報告,以及各項數據表格。
從中,羅伯特·基里曼無數次地得出一個真切的、無從更改、無法反駁的結論。
是我的錯。
因為我,那么多人白白死去。
而年歲漸長,他無數次地與它重逢。士兵們死了又死,名單被火焰燒成灰燼,死者在哭聲中永眠,爆彈與刀劍在睡夢中抵住他的胸口。他的頭發一點點地白了,本該如天神一般永不衰老的臉上也生出皺紋.
然后他寫了本書。
《論戰爭》
他未將此書給任何人看,也沒有將它以任何形式發表。從前,他可以一口氣寫完一本數十萬字的鴻篇巨著,寫到筆墨盡干,桌椅搖晃,而這本書呢?光是開篇數千字,就花了他將近五百年的時間。
征服的要點在于迅速。羅伯特·基里曼想。但戰爭有數百萬種形式。
他笑了,笑得像個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并非正常人的傻瓜。
他站起身,將一摞文件從桌前拿起,扔到了茶幾上,幾步來到舷窗前,向外凝望,看見一片純白的光輝——那是星炬,馬庫拉格之耀一直停泊于它周邊。
恰逢此時正有無數艦船來來往往,如向往光芒的飛蛾般緩緩靠近。他的笑容逐漸平息,視線也低垂了下去,渾然不知那純白的光柱曾對他投來過溫和的一瞥。
他轉身,打量起自己的書房。得益于許多人的努力,這間書房與萬年前對比起來幾乎沒有發生什么變化。但基里曼知道,這里實際上已被重建了許多次。
昔日曾與安格朗一起推開的家具已經消失不見,萊昂·艾爾莊森曾坐過的沙發毀在一場戰爭中,福格瑞姆親手編織的一件深紫色斗篷在十一個世紀前被大火燒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