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他低沉地呼喚。“時候到了。”
天使微微頷首,仍然凝視著鏡中人。
接下來的這件事,他大概已經做過數千次、數萬次,但他早已失去了對它的熱情。除去少數幾次以外,余下的便只能算是折磨,可他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有一個可供膜拜的、光輝的、完美的,且能夠代表勝利的象征,對帝國與帝國的子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尤其是當他可以真實地出現在人們眼前時,事情的性質將大不相同。
穿衣鏡快速地下沉,音樂逐漸推向高潮,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間內的機械結構遵照程序設定開始運作。
他們頭頂的天花板在一陣極其明顯的齒輪轉動聲中緩緩地裂開,被生態穹頂模擬出的燦爛陽光刺透了云層,精準無誤地灑落在圣吉列斯身上,照亮他,點綴他,璀璨他,使他短暫地升格為遠比神明更加奪目的存在。
一個象征,一個相貌模糊的象征。
承載著影像轉播這一重要責任的各類飛行器快速駛來,將這激動人心的一幕徹底捕捉。
象征的美麗與威嚴在它們的內部結構中被消化為電子信號重新轉出,在無數個波長中找到分屬于各自的那一個,然后進入各自的主機,進而被拆解、被識別、被重新組合,被投射到億萬個屬于不同家庭的電視屏幕之中。
象征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沒有波動,沒有模糊,清晰得猶如親眼目睹。
原本震撼的樂曲變得平靜了下來,猶如緩緩流淌的河水,開始在他們尚未注意到的地方牽引起他們的思緒與行為。
人們開始情不自禁地流淚,更有甚者嚎啕大哭,猶如完成了畢生所愿。象征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緩緩邁步,雷鳴聲從他的腳下轟鳴而出。
旗幟升起,高昂的樂曲再度奏響,無數人哭喊、尖叫、吶喊、咆哮起來,將手中事物一并扔向天空,彩色的飄帶與他們的信念一道將藍天改色。
象征繼續行走,泰坦們也和他一起行走,數百個閱兵方陣緊隨其后,頭頂戰艦平靜地下沉,好似一把把斬落的利劍。
誰握著它們?
無人知曉,也無人敢于知曉——在虔信者們的誦經與祈禱聲中,祂的名字逐漸顯現。
神皇、帝皇,吾等的救主,吾等的盾牌與利劍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星炬之光跨越世界的到來后被推向巔峰。
那純白的光輝將天與地、日與夜之間的區別盡數摧毀。它璀璨,卻溫和如家中晚燈。它取代了虛假的陽光,使象征沐浴其中,使他的盔甲綻放出新的光輝,使他的神色微微怔然。
數秒鐘后,他一躍而起,展翅翱翔。他變作一道純白的光芒,劃過天邊,劃過閱兵方陣,劃過戰艦與人群。
星星點點的閃爍從他的羽翼之間灑下,落至人們肩頭。無數人爭先恐后地伸出手,試圖捕捉這一點希望,而他只是從高處俯沖而下,讓人們感觸到他帶來的暖風。
那風拂過養尊處優的白凈面龐,也拂過因過度勞作而早衰的黝黑之臉,它一視同仁,卻總是給那些窮苦者更多慰藉。它撫平他們的傷痛,消解他們的病痛。
冥冥之中,他們仿佛聽見一個聲音,他們聽不清這聲音到底在講述些什么,卻總想流淚,然后訴苦。
不是對著教堂內或家中神龕供奉著的神像那樣祈禱式的表露心聲,而是抱怨,就像是對著早已逝去的父親或母親那樣無可奈何的抱怨。
我很累。他們說。我干得多,但是拿得卻不多。我的上司總是刁難我,他憑什么這樣對我呢?我的孩子總是想要新衣服,但我買不起。我一直在生病,我每晚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