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不知該作何回答,他長久的戰斗經驗讓他在看見這片戰場的第一刻就快速地捕捉到了其中諸多細節。比如殘軍們臉上無法掩蓋的恐懼,又比如正在廢墟另一端中跟隨著裝甲車穩固前進的大群部隊。
他們的人數是那支殘軍的數倍有余,且軍服和他們完全一致,只是均以某種方式毀掉了代表著帝國權威的天鷹。以深黑色線條縫合在胸膛右上方的這一象征要么被粗暴地裁剪,要么就被涂抹成一團亂麻。
綜上所述,答案其實很明顯了——這只不過是一場司空見慣的有關于背叛的戰爭。
為此,上尉不禁有些想笑。不為別的,只為那異形口中的‘威脅’一詞。
他收回視線,依照從這二十二天中得到的經驗,低頭看向廢墟之外的一個光滑石臺。那上面懸浮著一團鐵砂,形狀每分每秒都在變化,好似有著生命。
數秒鐘后,似是察覺到了上尉的凝視,這團漆黑之物竟迅速地變化起來。它離散、扭動又互相粘連,不一會,就變成了一篇由高哥特語寫就的短文。
【人類紀年法34,斯托瑞亞巢都,一場叛亂爆發。此世界的統治者與其家族被叛軍當眾直播處決,其領袖宣稱,他們只是處死了一個早就該死的暴君,以及一群追隨著他吸食斯托瑞亞人鮮血的寄生蟲。】
【在做完這件事后,他還號召其他人都站起來反抗,認為斯托瑞亞人理應拿回他們本就擁有的東西。】
【由于該統治者及其上一任總共四百余年的高壓統治風格,只在叛亂爆發的頭一個星期,斯托瑞亞的叛軍人數便上漲了百分之兩百七十二。短短的半個月后,這個數字甚至已經擴大到無法計算。】
【依照本博物館館主的推測,此時的斯托瑞亞,應當僅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的人依舊選擇為他們帝國而戰。您眼前的這一幕正是本博物館館主為您精心選取的代表戰斗之一。】
【這場戰斗發生在斯托瑞亞的首都附近,一支本地輔助軍步兵團依照他們將領的指揮從地下通道花費兩周時間抵達此處,本打算發動奇襲,斬首叛軍將領,卻沒有預料到對方早已因內亂而死去。】
【此時的叛軍正忙于互相爭斗,內部山頭林立,爭權奪利之戰接連爆發。而這支編號為118團的步兵團一經出現便與身為前裝甲團的第27團撞在一處,戰斗就此發生。】
【118團無論是從裝備與人數上都不占優,卻頑強地抵抗到了最后一刻,且始終拒絕投降.但他們的抵抗注定只是徒勞。】
【一年后,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斯托瑞亞人會因為試圖撇清關系而將這一切都推給死人。趕來的平叛部隊也為了盡快了事而接受了這個說法,在清洗了一批人后,118團就和其他叛軍一起永遠登上了叛徒的名單。】
【因此,本館認為,118團正在打一場注定失敗、無用且消逝于血中的戰斗。】
【但人類就是這樣一個固執的種族,他們對自己的結局或許不如本館從事后得知的這樣清晰明了,但也一定是有所預料的。】
【然而,這無法動搖他們的決心。為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皇帝,為了一個他們畢生都無法窺見全貌的理念,這些人甘愿赴死。】
叛亂
上尉抬起左手,將他愛槍的槍帶掛上脖子。
那熟悉的摩擦感在恍惚間將他帶回到了戰場之上,仿佛他現在正蹲在戰壕里,將狗牌咬住然后舔舐,感受鐵的滋味。
他松開手,讓槍的重量開始壓迫他——而后,那熟悉的鐵銹之味真的應約而至。
迎著戴冠將軍的凝視,上尉笑了一下,露出一嘴鮮紅。
“為何發笑?”
“因為這件事實在他媽的很好笑。”
巴爾博亞粗俗不堪地回答,然后指指自己、他,以及一旁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