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脫手,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趙琰沒有掙扎。
趙璟上前兩步,從地上拾起寶劍。
他的弟弟在三個人的合力壓制中奮力抬起頭來,像一只墜入陷阱,卻仍然試圖從人身上撕扯下血肉的狼。憤怒的狼。
悲傷的狼。
趙琰并不在意這樣高昂頭顱的姿態使自己的脖頸完全暴露在劍鋒之下。他只死死盯著趙璟,盯著他的同胞兄長,盯著這個現如今全天下最尊貴的人,聲音嘶嘶地從唇縫中擠出來。
“來殺我。”他聲音中淬著毒液,“今日你若不殺我,來日便是我殺你,哥哥。”
趙璟站在他近前,看著趙琰瘋狂的神色,忽然嘆了口氣。
飄在半空中的趙疆被這一聲嘆氣嘆得心都涼了。他聽得出,趙璟這是動了殺心。
易地而處,如果他是趙璟,剛剛趙琰既說出那句話,就不會再有命在。
劍鋒閃動。
宮室內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兩個內侍的尸身壓倒在趙琰身上,趙琰一時竟忘了擺脫。
血濺在他臉上。
那原本壓制著趙琰的起居注官也驚呆了,整個人在片刻的呆滯過后抖如篩糠。
趙璟仍是一雙溫和眼,平靜地注視著二人。
“我不能在父親面前殺你。”他的聲音在此處變得冷了一些,“父親一向愛你”
年輕的帝皇轉向起居注官“永安王悲毀過甚,御前發狂,枉殺內侍,著沒入宗人府,聽候發落。”
起居注官兩股戰戰伏地不起,恨不得把頭扎進溫泉宮的地磚縫里。
只聽帝王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抬起頭來。”
起居注官不得不抬頭,對上帝王一雙深黑的眼睛。
“葉卿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就這樣記吧。”
起居注官忙不迭地點頭,“臣明白。”
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么要擺明了放過永安王,但皇帝說永安王發狂殺的是內侍,那就是內侍。什么刺王殺駕,什么大逆不道,他就一個字都不能寫。現在,除了皇帝和永安王,他就是今日唯一活著的見證人。
皇帝替永安王封了眾人之口。
葉平渾身發毛。
先皇時起他便任起居注官,也曾見識過帝皇心術,卻從未像今日這樣恐懼。
他想不明白,一向仁德的趙璟為何如此干脆地殺了兩名無辜宮人,只為了掩蓋永安王趙琰刺殺皇駕的叛逆之行。
就像他想不明白,先皇在時,為何明明責令太醫院廣尋治療腿疾的方子,卻說是關心軍中老將的舊傷。
這趙家的人,可真是天心難測。
趙琰一臉平靜地被押下去了。
趙疆剛剛被虛空中刺了一劍,雖然不疼,卻忽覺渾身一輕,那股一直牽著自己的吸力消失了。他試了試,果然可以從宮室內飄出去了。
只是仍然飄蕩不遠。原本他想去各處看看老伙計們得知自己死訊是什么反應,卻發現只要飄出兩三丈,就會突然被拉回去。
拉回趙璟旁邊。
趙疆不得不飄在好大兒身旁,看著他輟朝守靈。
趙璟手臂上的傷口不深,但卻極長。期間崩裂了兩次,均是由他身邊的小啞童包扎。這孩子是趙疆從戰場上撿的,隨手丟給了趙璟,自此后一直跟在趙璟身邊,從太子的承乾宮到帝王的皇極殿,一直做個伺候茶水的小侍,但卻很得趙璟的信賴。
趙疆一度懷疑這小啞巴是趙璟手握一支暗衛力量的頭領,但始終沒找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