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賞你打簪子。”趙疆坐在車轅上,慢悠悠地喝著一碗大棗湯。
在他眼神示意下,有武士在綠蕪的面前放下了一只小木匣。
綠蕪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就在三天以前,摔在她面前的是裝滿了苦艾水的行軍水囊,讓她吃足了苦頭,險些喪命。而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木匣由二爺身邊的武士親自捧出,雙手遞上。
極限生存的折磨,搏殺刺客的刺激,讓她的神情還有些發木。
但她的心卻又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動起來。
綠蕪小心地抬頭去看趙疆。
二爺換了一身衣服,還沐了發,大咧咧的動作卻不顯得粗魯,反有種恣意的浪蕩灑脫。
在月亮底下是如此英俊驕人的青年。
他還沖她笑了一下。
綠蕪不敢再盯著二爺的臉看,她攥了攥手指,讓自己抖得不那么厲害,然后才捧起那只木匣。
好重
綠蕪揭開蓋子,登時一陣眼花。
這竟是滿滿一匣的黃金
這匣金子至少有三十多兩,別說打支簪子,就是打個金頭盔都夠了
綠蕪一時說不出話來。
趙疆喝完湯,慢慢地道“我不喜歡心思重的人。”
綠蕪剛剛還火燙燙的心胸頓時涼得透透的,她的臉色重新變得蒼白。
趙疆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所言非虛,而這樣絕對的好惡,也的的確確是他的弱點。
他喜歡單純的人。那種一眼可以從頭看到底的人,胸無城府,赤子之心。
比如鄧瑜,比如程勉,比如比如他曾以為的趙琰。
但越往高處走,周圍人的心思就越難純粹。
鄧瑜沒活過十八,程勉尚未及而立,趙琰趙琰變得面目全非。
趙疆自詡是個聰明人,越看清周圍人心思,他就越厭煩。
靜石先生,鄧瑾,太子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可用之材,甚至他明白這偌大江山離不開這些人,但他偏覺得他們面目可憎。
這其中也包括綠蕪。
這位出身王府后院的女婢很有野心,也很有手段。
哪怕王妃只是個木僵僵的空殼子,綠蕪也成功地幫助她坐住了皇后的位子。
趙疆一向懶怠去管后宮的事,但并不意味著他不知道在他后院里攪動風云的究竟是誰。
想來也好笑,一群文臣的閨秀,武將的千金,居然被個出身低微的奴婢玩弄于股掌。
也正是這一點對于綠蕪的印象,讓趙疆在出發前點了她。
“你幾次算計,一是為王妃,一是為趙琰,你想往上爬,難免要借主子的力,”趙疆淡淡道“但唯獨這一次我罰你,知道為什么”
綠蕪渾身抖如篩糠,只覺得如被猛獸的雙瞳盯住,在月光下陣陣發寒。
“因為因為婢子欺騙二爺”
之前的幾次她都只是不著痕跡地試著在二爺面前露臉,想辦法為王妃和趙琰爭取在二爺心中的位置,但從未說過假話,搬弄過是非。
趙疆笑了,“人人都撒謊。”
他道“借力可以,不能拿你主子做筏子。”
哪怕趙琰不過無知稚子,也絕不是她可以肖想操控的。
趙疆就是那半睜著眼的巨獸,仿佛無知無覺,由著人與他的幼崽玩鬧。可誰要想將崽子偷去馴養,這巨獸的眼睛便要睜開了。
引起巨獸的注意,是要付出代價的。
綠蕪深深伏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