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一進門就看了屋里的火盆一眼,轉而再看那圖紙上還用字標著哪處用什么木頭、哪處要包小羊皮,不由得驚訝。
趙疆道“怎么,當年的匠人不做了”
老于道“總還有幾個學徒的。”他看起來有些感慨“您還記得。”
趙疆問“吃橘子么”
老于搖搖頭走了,走前從炭火盆中抓走一把栗子。
鄧瑜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只機械地往嘴里塞了橘子,完成任務一樣幾下吞了。
趙疆道“父親說北地熱力有限,柴炭可惜,我也不知如何算作不浪費,便在府中所有的房間的炭盆里都埋了東西。”
炭灰中埋栗子、紅薯、芋頭,炭盆邊烤蜜桔、玉米。
就連他爹議事的正堂也都埋了,眾將和幕僚們漸漸也都習慣了議事到一半,聽見炭盆里傳來栗子崩開的“嗶剝”聲,以及各色令人期盼晚食的香味。
香味溢出來的時候一般就快到用飯的時候了。
那時還是個小豆丁的趙疆就會一手拿個袋子,一手拿火鉗,挨個房間收取勝利果實。
他的栗子果子都是有數的,將軍和幕僚們誰偷吃了都要賠給他。
趙疆凈了手,也從火堆旁取了一只橘子,“那車早先是我母親畫出來的,專給嬰兒學步用。”
他沒說的是,他兒時的學步車,正是鎮北王妃親自畫了圖樣,再有鎮北王親自挑了木料做出來的。
弧圈上包了小羊皮,怕他硌手,遮棚上吊了填棉花的小老虎,給他逗趣。
身份恁得尊貴的兩個人,卻花時間做這種乏味無用之事,說出去實在丟人。
他自己個兒知道就行了。
“你哥哥那頭的軍報我都看了,”趙疆道“這是回信。”
他將一疊信件交給鄧瑜,“這信送到之日,恐怕也近除夕了。你若想,添一封家書在其中也可以。”
鄧瑜眼睛一亮,但不確定這么做是否合適。正要開口推辭,門外老于去而復返。
他手中拎著一個被大雪冷透的孩子。
“王爺,這孩子在王府門外徘徊許久了。”老于將這仿佛受驚過度的孩子輕輕放下,道“他要去葉伯伯家。”
老于出門正撞上他。
若只是個迷路的孩童,也頂多不過派個門房去送到官府罷了,等閑不會來驚動趙疆。
趙疆打量著這個孩子。
他穿的衣服并不多么華美,但只要細看,就知道料子都是最貴最保暖的。一只腳的鞋都踩掉了,露出里面的兔絨來。
這孩子背著個背包,瞧著很重,但卻異常執著地緊緊抓著系帶。
男孩站在著陌生的房間里,在三個陌生的成年男子注視下,努力地憋住了眼睛里的淚水。
他找不到葉伯伯的家。天黑了,路上沒有一個人,他越來越害怕。
他走了很多路,身體很累,腳很疼。他想跑回家去,跟爺爺說他不要二兩金子了。
他不要二兩金子了。
他只要爺爺,奶奶,阿爹,阿娘。他想回家去踢竹球,竹球壞了,木球也可以。
但他已經和爺爺一言為定。
“我爺爺叫盧瑞麟。他的朋友姓葉,我來給他送茶。”
門外,盧府的方向,火光沖天。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