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方向遙遙聽見有人大喊。
隨即便有內侍前來,附在皇帝耳邊低聲稟報。
皇帝皺著眉頭,顯然不悅。但他還是在眾臣的注視中道“今日北胡來使,勇士們比武助興,正該終夜暢飲只是后宮走水,此宴擇日再續”
眾臣連忙稱是,北胡使團的目的也已達成,均起身恭送皇帝。
皇帝走了,眾人自散。北胡使團中塔塔扶著動彈不得的手臂,依舊十分低調地走在隊尾,目光故不經意地與趙疆一觸。
趙疆也帶著程勉與鄧瑜步出殿外。
夜晚的冷風一吹,酒意翻涌,到叫他額角漲漲得有些發痛。
越過咸陽宮的飛檐,便可看見后宮的方向火光沖天。
眾人皆不敢再寒暄逗留,匆匆離開。
“你別是醉了”程勉伸手一搭趙疆的脈,便覺得他這有些像是醉酒之相。
趙疆搖搖頭“沒醉。”
程勉摸指尖下脈搏跳動有力,雖仍舊疑心,卻又想起趙疆往日喝醉了酒也死鴨子嘴硬的模樣,于是強笑道“回去就讓王屠燒兩碗酸酸的醒酒湯來,給你灌下去再睡覺。”
三人這便步出宮門,上馬回府。
走到半道上,遇上一人攔路。
鄧瑜刀都已出鞘一半,走得近了,這才看清竟是方才宴上的羅堰。他只帶了一名參將,一人馬匹都拴在道旁,刀劍不在手中。
趙疆有些延遲地勒住馬,瞇起眼睛來“羅將軍”
羅堰臉色仍然因失血而蒼白,行走動作時免不了踉蹌。
他抱拳跪倒“趙大人救命之恩,羅某無以為報。”
趙疆淡淡道“言重了。無以為報就不用報,更深露重,羅將軍早早回營為是。”
他說完,撥轉馬頭,竟直接從羅堰身邊策馬而去。
鄧瑜和程勉的一人雖有些不解,卻也只得跟上。
這羅將軍分明是起了投效之意,他在京郊大營擔負要職,按理說不該如此輕慢他。
羅堰身邊人也十分不解,說話也帶了幾分火氣“將軍,他怎能如此”
羅堰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將,如此大禮參拜,就算趙疆身份矜貴,品階也高,也不該連馬都不下
羅堰卻打斷了他“閉嘴”
他在參將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感嘆道“趙大人年輕英武,心思也細密過人。”他悔道“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已招人眼,繡衣閣耳目遍布京城,我一人一文一武,卻是不該私下相交。是我思慮不周了。”
參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羅堰又低聲道“他如何會輕慢于我”
“于國,他力戰塔塔,保全大盛北境五郡,于義,他救我性命,威震北胡蠻人,今日之后,他已不負鎮北之名。”
行伍之人也長著眼睛。
他得了趙疆的暗示,往后只當做同僚相處罷了。卻還有一句話,羅堰默默吞在心中,與參將也沒有說。
只憑趙疆此日所為,來日振臂一呼,他羅堰焉有不從
與此同時。
繡衣閣。林驚慢慢地將三炷香插入靈前的香爐,低聲道“義父,酒泉之下,今日便是您閉眼安去之日。”
煙氣上升,林驚小心地拿帕子將那靈牌擦拭了一番。
他緩緩地摩挲著那上頭“先嚴郭琨大人之靈位”幾個字,腦海中想象著趙疆的死狀,輕輕地笑起來。
鐘粹宮。
火是從鐘粹宮的院子里頭燒起來的。
麗妃正居住于此,此刻哭得梨花帶雨,身段一軟,就要往皇帝懷中倒去。
皇帝伸手攬住了她,眼神卻半分沒落在女人身上。
“如何起火”他冷冷問。
內侍跪伏在地,抖如篩糠,顫聲道“火火是從樹上燒起來的。是燭火燃著了燈籠,又、又”
后面的話自也不必他說。
就快到元宵了,麗妃愛新鮮花樣,又嫌宮中冬日清寂,讓宮人扎了許多漂亮燈籠,就掛在這鐘粹宮的院子里,夜夜長明,映襯著樹上的鮮艷錦花,將這庭院裝飾得如不夜仙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