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趙疆要教他的道理。
但凡血肉之軀,便有七情六欲,如此,便有折服之法。
趙疆笑起來,“正是。”
趙璟無意中的兩句話,卻驟然撥起趙疆的思緒來
他卻知道,吃人的人并不分胡漢與南北。
一年后,南方將有大旱,飛蝗漫天,害稼,饑饉人相食。
南方的大旱持續年。待趙疆起兵,一路打穿大盛中原腹地,才知道南方竟已十室九空。京中酒池肉林,南方卻已已百姓充作軍糧。
只要一車糧食,就可以讓城池中士兵嘩變。
然而趙疆軍隊入城,卻發現除了些余老病之人幸免,婦孺早已活活被吃光了。
這一城的士兵,全都吃過人。他們知道孩童的肉嫩,處子的肉甜。
他們或站或坐,在趙疆大軍入城的路上,看著這些健壯的、飽食的敵人。在麻木的目光中,隱藏著一絲令人心顫的興奮和渴望。
趙疆在謀士的阻攔之下,一劍劈了那開城獻降的副將。
兩軍交戰,來使不可殺,棄劍投降的亦然。
趙疆原也認為,從父兄的兵書中看來的道理便是鐵律。
后來他不信了。
在池源府,趙疆坑殺大盛士兵千二百余人。
他的謀士在他大帳外跪昏過去兩回。
趙軍先鋒已經入城,城中軍備、官衙,均已接管。甚至郡守還先出了他亭臺樓閣具備,山水花草俱全的別院供趙疆下榻。
趙疆沒有入城,他命人在城外扎了帥帳,將郡守用錦被卷著送來的一對女兒送還回去。
“吾不好處子甜肉。”
他一句話將自薦枕席的姐妹二人嚇得臉色慘白,生怕這趙將軍一會兒改了主意,真將她們生吞活剝,尖叫著讓下人將她們帶回去。
彼時趙疆端坐大帳之中,軍報卻一個字兒也看不進去,只覺得一股氣在胸中左沖右突,恨不能長嘯當哭。
池源府,魚米之鄉這魚是什么魚,米是什么米是天不仁,還是人非人
他撩簾子出去,謀士已是唇干口裂,仍然勸諫不休。
其一,殺俘非明君之道。
其二,南方部洲二十郡,尚有多半城池沒有攻下。這些城中,安知沒有食人之事
一旦在池源府殺俘,后頭攻城必然艱難
本可能獻降的大盛軍隊,若沒有了這活命的最后希望,只會負隅頑抗
趙疆冷笑。
他只問,這城中冤魂飄蕩,你可敢在城頭說一句,何為“明君之道”
“凡食人者,皆以豺狼論。頑抗者斬首,獻降者坑殺”
趙疆殺俘屠城的名聲也就打這兒叫得十分響亮。
如今上元燈節,他卻想起這些事來。
他重活這一世,總要總要讓他的孩子們永遠以為,“人食人”,只是玩笑話。
趙疆慢慢抒出一口氣來。
一旁程勉立時朝他投來個緊張的眼神。
趙疆挑眉笑笑“走,吃浮元子去。”
京中最熱鬧的坊市,正是游人如織。
處處張燈掛彩,更有扎出各式形狀的大燈籠,叫人目不暇接。
還有賣各色小吃的、賣玩意兒的、耍雜技的、唱曲兒說書的,沿街全是。人們只管摩肩接踵,往那人多的地方走,必然是手藝才藝最厲害最叫好的。更不必費心去找吃飯的地方,自有小攤小販趕到你鼻子前問客官吃些什么。
趙疆一行人吃完了浮元子,又沿街而行,盧昭和趙璟手中都拿滿了各色玩意兒,還有一人一串的糖葫蘆。
就連這個時候本該開始犯困的趙琰,此刻也扒著鄧瑜的肩頭,眼睛瞪得如銅鈴一樣。
自打出生起,他就沒見過這樣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