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字歪歪扭扭,遠不如湯昭寫的工整,可見下筆的人手中無力。
“湯昭我兒,雖非親子,勝似親子,本欲托付衣缽,怎奈天不假年。稚子今年十二,秉性善良,質如金玉,唯未學安身立世之道,實堪擔憂。弟若有暇還請照料一二。弟若無暇,放他離去,切勿傷害。切,切。
陳宇航在地下感念一世之情,來世必報君子。”
湯昭嘴唇抿了起來,緊緊抿成一條線。
過了很久,他把眼鏡摘了下來,順便用衣袖擦干凈。
他的動作很慢,薄薄的兩片鏡片,他擦了很久,很久。
擦完之后,他好像耗盡了力氣,慢慢地趴到了桌上。
這一趴就是好長時間,燈燭一點點燃燒,大顆大顆的燭淚滴了下來,落在燭臺上,又凝固了,堆在一起。蠟燭一直燃燒,燭淚就不會干涸。
又過了一會兒,他面色茫然的用手指捻起書頁,向后翻過。
本來他遞過去的信封只有前面幾頁,后面的都是新添的,也就是從這一頁開始,都是薛府里帶出來的。
書頁之后,是一頁空白。
再往后
一抹金色耀眼生華
那是黃金,真正的黃金
湯昭的瞳孔里倒映著金色,那是財富的顏色,是幸福的顏色,是世上最令人渴望的顏色。
不過,那也是虹膜倒映出來的顏色,他自己是沒有顏色的,沒有特別喜,也沒有特別驚。
“果然是金子啊。”
之前那封信被扔回給他時,他便已察覺到分量不同那絕不是紙張的分量,別說加一份信紙,就算加一本字典也不能這么沉,只能是在里面加了金銀,總不能是加了鐵錘吧
這件事一開始就令他倍感古怪。
薛府的態度當然是惡劣的,惡劣到讓他本能的十分生氣。
可是拋出來的饋贈也是實實在在的。
倘若直言叫自己拿錢走人,那倒可能是嫌麻煩用錢打發自己,但偏偏一字不提,好像不存在贈金一樣,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若只是給幾個小錢還罷了,既然送出真金白銀的大手筆,何妨說幾句客氣話,好歹結個善緣,又不費什么力氣,何必惡語相向呢
在薛家門前,湯昭其實還沒想清楚。
他最后向薛府說得那番話,一般人聽得覺得是氣急之后的嘲諷,有心人也可以覺得是真心道謝。
是道謝還是嘲諷,他自己也分不清。
就看主人家是善意的聽,還是惡意的聽吧。
他希望是善意的,離開薛府之后越來越希望。
畢竟那是陳總最后時刻讓他去找的人,湯昭真心希望不要辜負了。
金子有信紙那么大,薄薄的一片,大概在一兩左右。掀開金箔,下面墊著一張紙,然后又是一張金箔。
一共六張金箔,也就是六兩金子,以現在的銀價,能換一百二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