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帝愕然,這就不是裝相了,是真正的意想不到,緊接著大怒,喝道“老賊安敢空口白牙誣枉朕什么天魔你你比順王、壽王之輩更近大逆”
誣枉這個詞,用給皇帝本來就可笑。到了皇帝的位置,許多罪名根本不算罪名。殺人、放火、奸淫、敲詐這些死罪對皇帝來說或是小事一樁,就算不美化成風流韻事,也絕不會受到制裁。皇帝愛惜名聲還好,不愛惜名聲做了也就做了。就連最能約束皇帝的“不孝”之罪,也有很多方法開脫。不說殺兄逼父不礙當明君的,就算是現在這位皇帝之前做的事也挺哄堂大孝的,但也沒有人出來橫加指責。
但這個世界,依舊有些鐵律是皇帝不能碰的,不僅僅是觸犯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被反擊坐不穩,而是真的如小民觸犯律法一樣,會被暴力制裁的。
比如“通魔”。
顧名思義,是私通天魔,出賣人間。
雖然怎么想,皇帝通魔都像是個黑色幽默,但他依舊大怒這不僅僅是罪名,也是對他人品的最大指責,是他不能容忍的,就好像有些綠林好漢,說他殺人放火可以,說他強暴女人,偷兄弟渾家決計不可。
皇帝如此暴怒,高遠侯卻依舊十分平靜,道“看來陛下是不認為自己通魔了我想也是。陛下花費這么多心思是想得到什么,而不是把口袋里的東西送給別人。但那我倒想要問問陛下,陛下的力量從何而來”
這又是一個大逆不道的問題,皇帝氣的喘氣都粗了起來,反問道“好客可笑的問題。那我倒要問你,都說高遠侯鎮壓云州,無有不從,如同邊鎮天子,你的力量從何而來”
高遠侯道“所謂力量,一是自身的力量,一是驅使他人的力量,也就是所謂的權力。自身的實力當然是修煉而來,而在云州的權力朝廷的大義名分和制度,我自身的力量與權威,組織建設,賞罰與連戰勝利帶來的軍心,施政惠民所帶來的民心。這些支撐著我的地位與權力。”
她一條條的說,仿佛在君前奏對,雖然她的聲音低沉沙啞,是耄耋老婦的音色,但不知為什么,那種意氣風發的用詞卻很像一個少年。
皇帝哼了一聲,卻在心中默默思索,暗道這些御人的道理那些老家伙從不肯在我面前清清楚楚的講解,還要我自己讀書去悟,還是此人給我分說明白,她倒是與眾不同。
這時高遠侯接著道“所以我才要問,陛下知道的力量來自哪里嗎當然,本來陛下是天下至尊,所有人都該聽皇帝的。皇帝要做什么縱然有阻力,但總歸是有人愿意為你去做的。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陛下應該知道,眼前的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皇帝又冷哼一聲這不是廢話如果他還有“莫非王臣”的權力,又何必費這么大心思做這些籌謀
他好像已經知道高遠侯要問的本質是什么了。
“陛下有天下大義,這大義本該全是陛下,但在中樞,太后始終未曾退出,而在地方則被諸侯侵蝕的差不多了。若說實力,陛下年輕,尚不足以與天下英雄抗衡。若說民心,殿下親政以來尚未能推行根本大政,只在京城尚有人受惠,遠則未遍,不能說有益于天下。若說戰績,陛下的英明神武尚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