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守靜沒有得到答案,那個戰士阿槐陰著臉,把她和阿蓉一起被帶到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夏部落大本營,和一群老弱婦孺呆在一起,就憤憤然走了。
大本營自然離戰火比較遠,哪怕夏部落不大,遠也遠不到哪兒去,還是能聽到外面戰火紛飛、人馬廝殺的嘈雜聲,但本身似乎還算安全。如同裴守靜這個年紀的未成年戰士是保護營地的主力,盡量安撫眾族人的情緒。
一直到第一批傷員被送來之前,營地本來還算平靜,連小孩兒都還沒哭出聲。但當第一批血肉模糊的傷員撤下來,營地里的老小終于恐懼起來,抽泣聲漸漸響起。
一個老年鹿角人哭道:“怎么會這樣,這都是咱們的好孩子啊。我們去土蠻那邊戰斗都沒有這樣的損失。夏部落,秋部落,不都是一家人嘛?不一起去打敵人,怎么自己就打起來了?”
裴守靜正給一個族人包扎傷口,聽到這個話茬兒,很想接一句:“這都是長老會惹出來的!要不是他們小題大做去打秋部落,哪里會有這樣的事?”
但是這么說話就太惹眼了,挑撥也太直接了。現在人少,都是熟人,她很難說出這話不暴漏自己的身份,誰知道會不會有正經的騎士路過懷疑上她,或者來一個擾亂軍心一劍砍了,和“安全第一”的目標并不符合。
她心思一轉,突然“嘩”的一聲,眼淚滾滾而下,哭道:“現在已經這樣了,咱們會怎么樣啊?將來會怎么樣啊?”
她這么一哭,周圍本來就有小孩子抽泣,這時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于是哭聲一片,就算是大人也不由得抹眼淚。那些被抬下來的傷員本來都算得堅強,但是受傷之后難免脆弱,也不由得在樹葉搭成的床上抽泣起來。
這時候,一個和阿蓉差不多年紀的準戰士道:“別哭了,前面又不是沒有路!今天他們要不是沖著滅門來的,而是只為了降服,咱們將來未必前途不好。他們能這樣厲害,就因為信了圣神,如果咱們也信了圣神,又還是一家人了。圣神的力量比茸神強大多了,咱們說不定還能舉族提升呢!”
裴守靜正想要打斷一下這個破話計劃的家伙的美好暢想,旁邊已經有老族人開罵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居然提什么圣神?它可是害了我神的大仇人啊!我們沒能力為神報仇也只能罷了,居然還要美滋滋投靠仇敵嗎?”
那準戰士冷笑道:“什么仇不仇的?咱們配嗎?神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咱們凡民參與了?您老別代入感那么強好不好?您看看這些孩子,小小年紀還沒受過什么神的恩惠,難道讓他們死在這里才是好的?依我說,既然怎么都是投圣神,被打得鼻青臉腫逼著投也是投,自己走出去主動投也是投,還不如大伙一起出去投,省了許多無謂的殺傷。您老德高望重,您就帶著……”
話音未落,那老族人已經跳了起來罵道:“混蛋,叛徒,我打死你!”
裴守靜默默看著他們追打,心知這只是小矛盾,老族人不同意投降,那大概就是不會投降,至少能堅持一會兒。真正的大事是部族乃至種族的何去何從。還有,就是她該如何選擇。
現在看來,如果她不做干預,那最后還就應該是部族整個投了圣神的結局了,所謂“鼻青臉腫的投”,區別在于最后死傷多少。按理說,她的目標是這些部族死傷越多越高,然而……
裴守靜有些感慨,讓她挑起矛盾,讓那些長老、戰士死沒問題,但是親手加碼,叫更多的婦孺死傷,還有很多對自己不錯的朋友鄰居,還真是很不舒服。
哪怕他們不是人,是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