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信上說,郕國公大軍到時,天氣陡然轉寒,河上結冰,我軍踏兵渡過鴨綠水,賊軍大潰”說到這里,蘇定方向西北方向拱了拱手“仰仗圣天子威靈,看來這次能夠蕩平賊巢,以雪中國之恥了”
眾人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高句麗對于唐人來說可以說是一種魔咒,數十年前的三次伐遼之役,導致了大隋的覆滅,而以太宗皇帝的神武,也沒有能將其消滅,帳內眾人最年輕的也已經年過五旬了,難道又要將這頑賊留給兒孫
“平壤乃是高句麗賊苦心經營了數百年的巢穴”蘇定方站起身來,走到懸掛的地圖旁“外有支城數十,內有勁兵堅守,非倉促可拔,當先去其枝蔓,再斷其根本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催促新羅與百濟守軍運糧來,做長久之計”
“不錯”
“大總管所言甚是”
帳內眾人紛紛點頭稱是,他們都是跟隨蘇定方征戰多年的宿將,深知這位老長官有個習慣在情勢危急的時候往往行動極為大膽,以敗中取勝;而形勢大優的時候反而持重,半點風險也不肯冒。眼下契苾何力指揮的北路軍已經度過鴨綠水,即將與蘇定方會師于平壤城下,是唐對高句麗戰爭數十年未有之大好局面,蘇定方反倒變得小心起來,可謂是深得“大勇若怯”之訣要。
“來人”蘇定方喚來軍吏,立刻以平壤道行軍大總管的身份,發出軍令給在新羅國的金仁問和駐守百濟的劉仁愿、劉仁軌,令其在雪前將輸送二十萬石軍糧至平壤大營之中。
正如南美洲某只蝴蝶翅膀的拍打引起了影響南中國沿海的一次颶風,正當蘇定方在平壤城下躊躇滿志的同時,萬里之外的漠北爆發了一次叛亂,當年十月,鐵勒回紇部首領比粟毒與同羅、仆骨等九姓叛唐犯邊,唐高宗不得不將原本是鐵勒部可汗的契苾何力召回,任命其為鐵勒道安撫使,讓其處置這次叛亂。
鐮刀劃過,麥稈成片倒伏,桑丘撿起一支麥穗,送到自己的主人面前,王文佐接過麥穗,隨手掂量了兩下,苦笑道“二十萬石軍糧雪前送到平壤軍營這還真的有點難”
“三郎倒也無需擔心,軍糧的事情要操心也是新羅人操心,咱們犯不著操這個閑心”崔弘度笑道。
“這倒也是”王文佐隨手丟下麥穗,正如崔弘度所說的,雖然蘇大總管的軍令同時發給百濟唐軍和新羅人,但誰都知道百濟眼下已經打得一塌糊涂,泗沘城去年冬天都開始吃老鼠了,哪里還有軍糧可以運往平壤“不過新羅人拿的出這么多糧食嗎看這邊的收成,只能說一般吧”
“這就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了”崔弘度顯然對新羅人沒啥同情心“反正軍令如山,就算這些新羅人都去吃草,也得把軍糧湊齊了”
王文佐笑了笑,在這些鄉黨中崔弘度已經算是有見識的了,但還是沒有超脫他出身的限制,在他眼里,軍府應該為天子流血效命,農民就應該勤懇耕種,無條件的繳納賦稅,服勞役;既然為了討伐高句麗,自己遠渡重洋來賣命,大唐的農民節衣縮食轉運糧秣,身為大唐屬國的新羅人從牙縫里擠出糧食運到平壤來難道不是理所應當嗎至于新羅人會不會冒著餓死農民的危險,拿出二十萬石軍糧給平壤的唐軍,這就不是他考慮范圍的事情了。
崔弘度見王文佐不吭聲,以為對方對軍糧的事情不關心,便壓低聲音道“三郎,鐵器來源的事情,我已經打聽出些許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