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幾乎是喝干凈粗陶碗里的東西就趕緊回去繼續搬石頭了,因為他總覺得最開始和他說話的那個官吏總是打量他。
喝了那碗水之后他渾身都輕巧了許多,干活也更加賣力了,腿上的劃傷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其實都算不上什么,朱成之前去山上摘草藥,腿被滿山的鋸鋸草都劃爛了硬生生都能熬過來,現在只不過是個見了血的小劃傷。
但是每當朱成低頭,他的目光觸及到那被粗布裹上的小腿時心里仿佛有一處被狠狠觸動了一下,他茫然地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
日頭漸漸毒了,陽光照在脊背上火辣辣的。
“都停一停,過來排隊領吃的”還是那個眼熟的官吏那個官吏是監管他們這里的官爺。
那人遠遠地吆喝了一聲,看見勞力們都直起身子但沒有其他動作,于是又喊了一遍,這次還加了一句“再不過來一會沒飯吃”之后勞力們總算猶豫著走了過去。
因為勞力們都很怕官府的人,雖然這位官爺沒拿鞭子,也沒棍子抽他們。
勞力們無師自通地按照官吏所說的拍成了一個長隊,每個人都沉默著往前拖著步子。
直到那官吏前頭放著的一個個竹編筐子被打開露出里面冒著熱氣的餅子
“每個人都有,不準擁擠不守規矩的人中午沒飯吃”
朱成也排在隊伍里,他低垂著頭心里祈求官吏別看見他。
終于排到朱成了,他低垂著頭走過來,只見官吏從竹編筐子里取出來一個餅子,旁邊的人手里拿著一塊油汪汪的布,里面有一條黑乎乎的東西,官吏將餅子在那油汪汪的布上一劃拉,原本黃白的餅子就帶了點油漬。
那官吏把餅子遞給朱成,朱成伸出兩只手急切地將餅子捏住,剛要趕緊離開就聽到官吏說了一聲等等。
朱成的頭幾乎要低進臟兮兮的爛麻布袍子里,難道官爺認出他來了看他中午摔倒了決定不給他飯吃,讓他長個教訓
“你的腿還疼嗎下午能接著干活嗎”
朱成呆呆地坐在石頭旁邊,他手里還拿著那個剛領過來的餅子,若是平時手里有什么吃的他會迫不及待地全部塞到嘴里,但是現在他沒有,他只是坐在石頭旁邊,木鈍的腦子似乎在想著什么,想著想著,他仿佛覺得自己的腦子沒有這么木鈍了。
直到他聽到周圍的人都發出接二連三的驚呼聲
“咸的是咸的”
“這里面放了鹽”
“這個餅子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子。”
朱成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他遲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餅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道油汪汪的痕跡上,他湊過去聞,聞到了一股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