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話吞回肚子里去了。
“媽,那些人其實只是我的債主,放高利貸的人。”
“啊!兒子,你……你借高利貸那玩意干哈啊!”
“媽,其實是這樣,我借高利貸做了筆國庫券的生意,您兒子現在發財了,以后你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李媽沒有關心兒子掙了多少錢,而是感覺如臨大敵。
在李家,在李爸的家長制下,整個家庭是重視文化,重視知識,李爸一直都將家里打造成一個書香門第,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
他在角色上有著自己的定位,面對劇烈的社會轉型和溫洲市蓬勃的資本市場經濟,他一直都是堅守書齋而不是面對市儈的市場,八十年代里,有兩種知識分子,一種是面對外部環境如何變化,一部分是仍然不為所動,堅守學者的傳統角色,默默耕耘,不求聞達,為求學問,心無旁騖,堅持思想學術拒絕現實的誘惑,另一部分知識分子則是走出書齋,面對社會轉型,他們入局,積極參與經濟活動,應該放棄傳統的“君子不言利”的觀念,他們逐漸在強大利益和誘惑面前,迷失自我價值,成為物質既得利益的代言人,變身為世俗眼里的“成功人士”。
無疑,面對日益物化的社會風氣,李爸是前者,他保持著理想主義色彩,還讓整個家庭秉承這種道德和價值觀,在整個社會浮躁的風氣中,他讓自己的國度不迷失,他不愿意和有些知識分子將自己的知識,還有獨立人格去市場交換售賣。
李爸是中學老師,這年代初中畢業就叫文化了,何況他還是中學老師,他一直以知識分子自居,李爸在溫洲人以賺錢為樂趣的時候,他這個知識分子在獲取非物質文化中尋找樂趣,就像他的國度不是屬于他身邊的世界。
因為他屬于前者的知識分子,所以他對于溫洲如今的惟利是圖的市場商業氛圍很是批判態度,對于周圍的環境和溫洲模式是經常詳加審查。他不能改變這個城市市儈生態,但是他一直保護著自己思想領域的生態,讓自己,讓自己的兒子不掉到錢眼里去,他不覺得物質就是整個人生追求的一樣,精神文化才是。
因為他是文革運動之中帶著遺憾的知識分子,他對著“文化”有著近乎空前的熱情,不過他是屬于保守派,對于現在這個世界,身邊邊的群眾都掉進了西化派,資本主義里,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時常跟李媽抱怨說“瞧瞧現在的人都掉進了物質主義里面去了,一個個人開始變得自我,自私,很功利,思想極其淺薄。”
對于溫洲這個時代精神發生這樣急邃的轉變,李爸很是抗拒的。
在李爸的灌輸下,整個家庭也是李爸的價值觀。
現在兒子居然背地里做生意,借高利貸賺錢,他還是一個學生,他還要考大學,這肯定與他的價值觀極其相悖。
李媽看著李均,語重心長地說道“兒子啊,你不能不務正業,你不能這么小就想著賺多少錢,你爸時常跟我說,這人不能看他賺了多少錢,得注重的是有沒有文化,有沒有地位,受不受人尊敬,你爸那么注重名聲的一個人,你居然借高利貸做生意,兒子你要考入大學,滿足你爸的夙愿,你聽話,這事情到此為止,你要上進讀書。”
兒子要繼續這么干,那肯定就是跟他爸唱反調。
所以,剛才李媽下意識地首先沒有問兒子發財賺了多少錢,而是為了李均現在不務正業而憂心忡忡。
李均看了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什么,李媽那里知道后世不是唯讀書輪,而是相當時間內以金錢為主流價值的社會,一個沒有錢就是萬萬不能的社會,她或許能理解李均冒險賺錢的心。
從憂心之中李媽回神過來問道“兒子你借的高利貸你都還錢了嗎,要是沒有還錢,我一定給你借,借了還,你以后就好好學習,你爸再過幾天就要回來了,你借高利貸的事情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了。”
“媽,我不是說我發財了嗎,高利貸都還清了。”
“還清了就好。”
李媽猛然高音道:“啊,你發財,你那么小,怎么能發財。”
“媽,我真發財了,不信,你看我賺的錢。”
李均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藏了一部分錢,在家里也藏了九十萬,加上剛才給出的四萬多,現在還有八十多萬。
當八十萬現金從床底拉出來的時候。
李媽媽額頭大顆大顆地冒著汗水,整個人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心臟的跳動劇烈地加快,一股熱血噴涌向大腦,耳膜像是被大鼓敲了一棒槌,一陣轟鳴,然后她兩眼一翻,她直接是失去了知覺。
李媽竟然一下子給嚇暈了過去。
李媽活了那么多年,從來都沒有見到這么多錢過。
不暈才怪。
太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