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閉上了雙目,只感覺心中一片冰寒。
陳望的請求,曹文詔的附言,讓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他原先沒有想明白的事。
國朝并非沒有良將,國朝也并沒非沒有強兵。
只是眼下這樣的局面,并非靠著良將和強兵便能挽回。
大明的病,病的很重。
不是在肌膚表皮的癬疥之疾。
而是在筋骨內里的附骨之疽。
環視著周遭的戰場,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體,一件件了無生氣的兵刃,還有一雙雙無神的眼睛。
第一次,孫傳庭感覺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感覺道了自己的官品太低。
他明白困局的根源所在,他知曉事情的發展和走向。
但是現如今他能做的事情卻是少之又少,根本無力改變這樣的現狀。
只能是看著情況一點一點的惡化,看著局勢一點一點的崩壞。
北京城內,街頭巷尾皆是一片黑暗。
坊市之間只有打更人手中的提燈仍然亮著微弱的光芒。
但是那光芒就如同螢火的微光一般,在濃厚的夜色之下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一般。
“關門關窗,防盜防偷。”
兩名提著燈籠的打更人穿行在昏暗的街道之中,他們一人手拿鑼,另外一人則是手拿竹梆。
打更的聲音伴隨著冰冷的寒風緩緩的傳向四面北方,又越過了高墻大院傳入了一處還亮著燈火的宅邸深處。
“老爺已經是二更時分了,您歇息一會吧”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仆手提著飯盒推門進入了書房之中,關切道。
“已經二更天了”
楊嗣昌緩緩的從書桌之上抬起了頭來,他的神色很差。
全然不見白日間在朝堂之上氣定神閑的儀態。
“先放在一旁吧。”
楊嗣昌輕輕的抬了抬手,算是回應。
老仆看了一眼楊嗣昌,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在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老仆嘆息了一聲,將飯盒放在了一旁后,又將桌面之上另一方模樣相同的飯盒拿了起來。
他掀開飯盒的盒蓋,飯盒之中的飯菜果然如同送來之時一樣絲毫未變。
老仆沒有再說話,提著飯盒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之后便消失在了過道之中。
書房的門重新合上,房內房外又被隔離了開來。
楊嗣昌轉頭看向站立在身側的一名青袍官員,詢問道。
“盧象升,現在在何處”
清軍由墻子嶺、青山關毀邊墻而入。
邊軍不能御,薊遼總督吳阿衡戰死墻子嶺,薊鎮兵潰,無力再戰,清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
越遷安、豐潤,會于通州,攻北京城未果。
遂繞北京至涿州,八分其軍。
沿著太行山、運河,由京西至山西,所向披靡。
良鄉、涿州,高陽、阜城、威縣等北直隸多城被破。
告急的文書猶如雪花一般飛遞而來,清軍行軍速度極快,多處鄉鎮受到劫掠和屠戮,整個北直隸一片哀鴻。
楊嗣昌低下頭,看著放在書桌之上的輿圖,只感覺有萬鈞的重擔壓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