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再府河南岸的這一波騎兵交鋒,全都被黃臺吉看在了眼里。
黃臺吉已經渡過了府河。
在正黃旗護軍營的環衛之下,抵達了府河南岸的宮村鋪。
府河南岸共有四鋪,分別為宮村、小店、塔在、孫時。
四鋪沿府河呈斜線,自西南到東北而分布。
宮村鋪相距八蠟鋪僅有十里的距離。
陳望設中軍在演武廳,將決戰的地點,留在八蠟陣一線。
宮村鋪正與八蠟鋪南北相對,左依濟寧城,右接小店,北臨府河,自然是一個重要的戰略要地。
所以黃臺吉才會先一步抵達宮村鋪,將行營設在了原來靖南軍所設的營壘之中。
等到黃臺吉登上宮村鋪內剛剛搭建起來的望臺之時,就看到了令他勃然大怒的一慕。
靖南軍的騎兵從容撤離,前鋒一應諸軍竟然望而卻步,不敢追擊。
黃臺吉坐在望臺上設的坐椅之上,神色鐵青,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他寬大的手掌緊緊扣住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身體早在之前便每況越下,但是因為關內戰事的原因,他乘馬一路南行。
到了關內之后,一路奔波,風餐露宿,但是身體的情況竟然莫名的好了不少。
尤其是在攻克明庭的京師之后,他志得意滿,往日時常襲來的眩暈與耳鳴,竟似退潮般隱去多日,連精神也矍鑠不少。
這些時日以來,他的精神已經是好了很多。
但是此刻,黃臺吉看著遠方戰局,眼見他麾下的一眾騎兵竟逡巡不敢向前,任由靖南軍騎兵揚長而去。
一股灼熱的怒意猛地自他胸腹間竄起,直沖顱頂。
剎時之間,那股久違的不適感如毒蛇還巢,猛地攫住了他。
黃臺吉只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耳中漸漸嗡鳴,仿佛有千萬只夏蟬同時在顱內振翅。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失真。
視野中的軍陣旌旗開始微微晃動、扭曲,如同映在水波里的倒影。
一股熱流毫無征兆地沖上鼻腔,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黃臺吉下意識地抬手放在鼻下。
手指間并沒有傳來那讓他熟悉不易溫熱粘稠的觸感。鼻腔之中,也并未嗅到那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味道。
黃臺吉緩緩放下手,五指收攏,緊緊攥成拳。
而后他閉上了雙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的放松身體。
他的臉色越發的鐵青,甚至因為極力壓制身體的不適而顯得更加僵硬與冰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股令黃臺吉煩悶不已、極度不適的感覺才終于消散。
黃臺吉靠坐在座椅之上,他肥大的身軀幾乎將整個座椅坐滿。
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初登汗位,能挽強弓,手執順刀在戰場之上馳騁如風的身強力壯的滿洲勇士了。
常年的養尊處優,讓他的身材逐漸的發福,他的身形日漸臃腫,贅肉在他腰腹下堆迭,下頜也因此變得圓厚。
戎裝之下再不是虬結的肌肉,而是被美酒佳肴滋養出來的肥脂。
他甚至沒有辦法長時間的乘馬。
從關外到關內千里的跋涉,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乘車而行。
“遏必隆。”
黃臺吉緩緩的睜開眼睛。
他眼底的血絲尚未完全褪去,身體傳來的陣陣虛弱感也仍然沒有徹底的消散。
但是他的目光卻已恢復了慣有的沉靜與銳利。
“奴才在。”
侍立在一旁的內大臣遏必隆聽聞黃臺吉的呼喚,當下上前一步,敏捷地撣下袖頭,而后左腿前屈,右腿后蹲,他的右手下垂,用左手扶膝,垂首恭敬道。
“把前鋒諸將,全都給我帶到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