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匆匆,人生長恨水長東。
陳望頭戴鐵冠,身著蟒衣,鞍轡徐行。
戰馬起伏之間,巍峨的南京城輪廓逐漸清晰。
南京城有十三道城門,而其中最為雄偉壯麗的,便是南京城的正門——正陽門。
官道之上,赤旗招展,幟幡林立,無數身著頭戴明盔,身著赤甲的靖南軍近衛甲騎皆是隨同而行。
戰馬的鐵蹄踏在夯實的官道上,發出沉悶而整齊的聲響,一路延伸至這座天下聞名的巨門下。
正陽門那高達數丈的朱紅城垣如同赤色的山壁般拔地而起,在夏日的陽光下泛著莊嚴肅穆的光澤。
斑駁的城墻磚石間,深深淺淺的苔痕記錄著歲月的流轉。
巨大的門樓巍然高聳,重檐歇山頂覆著耀眼的琉璃金瓦。
飛檐斗拱如同鳳凰展翅,仿佛要凌空飛去。
門洞深邃,仿佛巨獸之口,望去令人心生敬畏。
城臺之上,垛口如齒,無數赤色的身影在其間忽隱忽現,如同躍動的火焰。
那巨大的門匾上,“正陽門”三個鎏金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金箔映著天光,流轉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縱使歷經兩百余載風雨侵蝕,但是這座始建于洪武年間,曾經作為大明帝國京師的城池,仍舊顯得是那般的恢弘。
如今的南京城,再一次的成為了明帝國的京師。
只是這一次都城回遷的背后,卻帶著難以啟齒的屈辱。
北方的淪陷、宗廟的南遷,讓這座古老的都城承載著一個王朝最后的尊嚴,也背負著難以洗刷的國恥。
不過……很快南京城這短暫的使命也即將結束……
陳望注視著前方,眉宇微皺,雙目凝結。
寬闊的廣場上,天子的儀仗赫然在列。
明黃色的羅傘與旌旗在秋風中緩緩拂動,繡著日月星辰的旌旗獵獵作響。
一眾身著金漆山文甲、手持金瓜鉞斧的錦衣衛大漢將軍沿官道肅立,氣氛莊重而肅穆。
在儀仗的核心,百官簇擁之下,頭戴鎏金翼善冠身著明黃龍袍袞服的隆武帝,靜立于傘蓋之下,面容平靜。
一眾文武百官按品階分列于其后,緋袍青袍,冠帶儼然,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由遠及近的陳望身上,敬畏、憤怒、忐忑各式的情緒在其中交織。
陳望的目光在人群之中緩緩掠過,也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唐世平。
與一眾身著這袍服的文武百官不同的是,唐世平此時頂盔貫甲,按刀而立,正站在隆武帝的身側。
陳望越過前方的隆武帝與百官,目光與唐世平短暫交匯,
他注意到在一眾文武官員之中,夾雜著大量身著赤甲的軍兵,從近處到遠處,一眼望去滿目赤紅,粗略估算起碼有萬人之眾。
這些兵馬,正是此時控制著南京城乃至是整個南直隸地區防務的平南鎮兵馬,現在正由唐世平所節制。
平南軍士卒軍容嚴整,甲胄鮮明,與周圍的皇家儀衛相比,帶著一股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凜冽之氣。
行至三十步的距離,視野之中百官軍將的面容在陳望的雙眸之中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陳望并沒有意外,在他還沒有抵達南京之時,唐世平就已經派人前來傳信,將情況稟明。
隆武帝在朝堂之上提出,要親率百官出城迎接,以彰殊榮。
朝堂之上并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意見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靖南侯……
不。
現在已經是燕國公了。
重要的是燕國公怎么想。
陳望在收到唐世平傳來的書信時,就已經明白了隆武帝心中的想法。
陳望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他想要篡位是事實,他已經做了一位權臣應該做的所有事情,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