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隆武帝雖然依舊保持著天子的威儀。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決定朝堂生死、決定著國家命運的,是此刻位于武臣首位的陳望。
陳望手中的雁翎刀,比玉階之上的圣旨更具威懾。
殿外的陽光越發熾烈,將偌大的奉天殿照得金碧輝煌。
然而就在這片光明之中,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刺骨的寒意。
在漫長的沉默之中,隆武帝終于再度開口。
“準奏。”
隆武帝的開口,讓張問甲上陳的清仗天下田畝之事徹底的定下。
朝堂之上,并不存在反對的聲音。
那些平日里高談闊論的言官們此刻都緊閉雙唇,那些手握重權的閣老們全都保持著緘默。
跪伏在地的張問甲在這一刻如蒙大赦,他的身軀再度向下,稽首道。
“陛下,圣明。”
張問甲站起身來之時,身形甚至都已經是有些不穩,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定。
沒有人知道,張問甲緋色官袍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脊梁上。
他低著頭,快步退回文官隊列,自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伴隨著張問甲重回朝臣的隊伍,整個奉天殿也隨之重新歸于的寧靜。
鳴贊官并沒有開口退朝,而是仍舊恭敬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緩緩的移動,重新停留在了陳望的身上。
迎著眾人的目光,陳望并沒有任何動作,仍是站在原地。
奉天殿內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沉悶。
陽光漸漸爬上了東邊的蟠龍金柱,將柱身上雕刻的龍紋照得熠熠生輝。
可是在這金碧輝煌的莊嚴景象之中,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
終于。
在長久的沉默之后,陳望動了。
“臣,燕國公陳望,啟奏陛下。”
陳望按著腰間的雁翎刀,向前邁出一步,微微躬身,洪聲道。
坐在丹陛上首的隆武帝一直以來都是保持著端坐的姿態。
而在聽到了陳望的聲音之后,隆武帝終于是有了些許的動作。
隆武帝的身軀微微前傾,挺直了一些脊背,正聲道。
“準奏。”
陳望微微垂首,而后仗刀按帶,轉過了身軀,站立于丹陛之下就這樣直面著殿內的群臣。
“至萬歷年間一條鞭法實行,年入折合白銀可達兩千萬兩,而至崇禎年間,天下人丁益增,墾殖田畝益多,然國家歲入之稅賦,竟反減千萬之巨。”
“三餉加派,遼餉年近千萬,剿餉三百萬,練餉七百萬,合計餉銀已近兩千萬兩。”
“這般重負,盡數壓在黎庶肩上,天下百姓為此三餉,賣兒鬻女,流離失所者,不可勝數!。”
“陜西民變,席卷天下,一呼而百應。”
“建奴為禍,屢寇中原,九邊竟無御敵之兵。”
“然……”
令人心悸的殺意在陳望的眼眸之中流轉。
“天災連綿,而朝廷無賑災之銀。”
“戰亂頻發,而九邊軍將仍兵備廢弛,九邊的將士卻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手持的兵器銹跡斑斑,甲胄破敗不堪!”
“更可嘆者。”
陳望的雙眸凌厲,寒聲道。
“一鎮之兵,額定萬人,實則點驗,僅得千人,十不存一!”
“余者何在?皆成紙上空額,空中樓閣!”
陳望冷冽的聲音在大殿之中回蕩,每一個字宛如重錘一般重重敲在殿內群臣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