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禎八年的時候,在湫頭鎮之時,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做不到只顧自己,做不到不顧其他。
他不是從一開始,便想要做那力挽狂瀾的英雄。
只是他的心,終究不是鐵石做的。
他是人,一個有著血肉的人。
他生長在一個從無盡的血淚,在無數人美好的希望之上建立起來的國家.
當他有能力,有希望改變這一切的時候.
他實在是難以做到獨善其身。
“當年,母親也是這樣緊緊握著我的手,帶著我和弟弟最終逃到了關內。”
“只是……我們到底是活了下來。”
“但是在關內,在天下,還有太多人,沒能等到活下來的機會。”
陳望漸漸止住了顫抖了身軀。
“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不單單是在我們的身上,更是在天下萬民的身上。”
陳望的目光堅定,注視著胡明瑾。
“母親。”
“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陳望。”
陳望緩緩的抽出了手,握緊了拳頭。
“我只能往前走。”
陳望躬身托住胡明瑾的手臂,穩穩的將母親扶起。
看著陳望明亮的雙眸,胡明瑾的心中再沒有了此前的怨怒。
作為母親,她的眼眸之中映不出陳望身上正紅的蟒衣,也映不出陳望腰間的鎏金玉帶,只能映出自己這個歷經了無數的風霜滿眼疲憊的長子。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這樣一雙手,在逃難路上也是這樣攙扶著她。
而如今,這雙手已經能夠托起整個天下。
“你長大了……”
胡明瑾看著陳望,輕嘆了一聲。
“娘沒有讀過很多的書,你說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能明白。”
胡明瑾的目光下移到了陳望的領口的衣襟。
她緩緩的伸出了手,替著陳望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亂的衣襟。
“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會反對。”
“娘不懂什么國家大事,但是娘知道,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你做的事情,肯定是對的事情。”
陳望扶著胡明瑾重新坐了下來,放緩了語氣,轉移了話題。
“阿娘,現在天下大體太平,孩兒也已經貴為國公,阿娘如今也是一品誥命官身,現在讀書也是不遲。”
胡明瑾的神色也已經是緩和了許多,轉頭看向已經站了起來的馬玉瑛,又重新站了起來,走到了馬玉瑛的身邊。
“你在襄陽大婚,我也沒有辦法到場。”
“我聽玉瑛說起,你婚后不久,又領兵東去,也不曾陪伴,這一次你在南京,又能待上多久?”
“玉瑛如今即將生產,若是沒有大事,這些時日你須得就在宅里。”
陳望笑了一笑,看著馬玉瑛顯懷了許多的肚子,眼神柔和了一瞬,但是隨即又變得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