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掌柜對郎追極好,會給他買風車、撥浪鼓,教他醫術,六個通感的孩子都以為這個老爺爺還會在他們的人生中存在很久很久,說不定等他們長大了,還可以去中國見見他,到時候自我介紹說“你好,我是寅寅的朋友,他常和我們提起你”。
可是現在,鄭掌柜的生命戛然而止。
場面太過血腥危險,郎追果斷把安慰他的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都趕下線,從鄭掌柜的尸身下鉆出去,拔腿就跑。
三蹦大喊“寅哥兒,快來我這里”
“啊啊啊”三喜推著一輛板車沖過來,大吼道“賊子,爺爺和你拼了”
鳳眼青年側頭一笑“殺過那么多韃子的奴才,你們這群學醫的奴才,倒比其他奴才更有骨氣。”
秦簡并不是要去救郎善彥,她還沒有不知天高地厚到以為自己能和皇權抗衡。
早在帶著寅寅到津城前,她就和郎善彥說好了,她和孩子在津城若是等他不到,便要立刻帶寅寅躲去興安嶺,他已寄信給了賽音察渾和達納,天地之大,總有她們安身的地方。
夫妻二人都已做好最壞的打算,秦簡本也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一切結局,可是一聽郎善賢說,善彥給藥的事兒會暴露,是因為郎世才,她就無法按下心中那口戾氣。
郎善彥可以死,人遲早是要死的,可秦簡得把仇家送下去陪他,總不能郎善彥死在宮里,他的仇家還能依附著錦王府榮華富貴吧何況郎世才只要活著一日,掌握了濟和堂所有秘方的寅寅就不安全,甚至連郎善彥教導過的三蹦和三喜都不安全。
她要去復仇。
秦簡趕到京城時,太后雖已病重,卻依然牢牢掌握著手中權柄,無人知曉她的生命已走向末路。
秦簡找了家雞毛店住下,之后幾日便在郎世才的宅院附近探查。
都說京中難居,郎世才卻靠著依附權貴、與安平堂爭奪宮中貢藥的經營權而賺取大量財富,其家中仆從婢女眾多,除了生育兩子的主母王氏外,又納了好幾房小妾。
而鈕祜祿家作為滿洲八大姓之一,族中出過數位皇后,只是近年來朝局動蕩,旗人地位不如從前高,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因而便更加看重濟德堂的錢財。
秦簡仿佛回到了才隨父兄跟著義和團北上的那段歲月,她細細記錄打探著一切有用的信息,謀劃著如何殺更多人,只是以前她殺的是洋人,現在她要殺的,是他人眼中的“貴人”。
她心想善彥,你放心,你在黃泉路上絕不孤單,我送這些人去給你賠罪,等到幾十年后,我再去黃泉找你,你可要在奈何橋畔等我。
郎家派去津城搜刮藥材細料、索取秘方的人回來了,他們兩手空空,顯然是沒有被得逞,秦簡以為鄭掌柜已經帶著兒子跑了,心下稍安,當晚就決心動手。
她做了一個名單,除了郎世才,還有與郎世才交往甚密的鈕祜祿家的爺們,他們也從濟德堂拿錢,且勾搭上了錦王府,殺了這些人,就是斷了濟德堂的富貴路。
一共六人,她今晚就能處理干凈。
月隱風高夜,秦簡穿著方便活動的簡便衣物,似一道幽靈到了名單上第一個人,郎家六爺爺,郎世才六叔的家里。
她一個縱身,翻過那隔絕了貧窮與富貴的高墻,路上避開所有奴仆、仆婦,推開主屋的門走了進去。
郎六老爺一驚,回頭“你是”
“是”字音還沒落,他就被一刀砍了腦袋。
頭身分離后,人體心臟還沒有立刻罷工,心跳最后跳動幾下,泵出大量血液,濺上了房梁,染紅了窗紙。
秦簡喃喃自語“第一個。”
她轉身出了屋子,又去了名單上其他人的家里。
這是注定充斥著血腥味的一晚,秦簡本就有豐富的潛入、殺戮的經驗,當年她就暗殺過洋人,如今重回修羅道,她竟感到一絲暢快。
最后一人是郎世才。
秦簡不知疲倦,從墻上入了郎宅,熟稔地去了郎世才最寵愛的小妾的屋子。
屋內本該有嬌聲浪語,秦簡一腳踹開門,卻未聽見驚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還有濃郁又熟悉的血腥味。
有人點亮了屋子,郎世才的尸身癱在一張圈椅上,雙目圓睜,是死不瞑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