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誼看著單薄細弱,靠規則和鐵律都無法隔開,更何況區區幾步樓梯
邱海洋早上在女生宿舍樓下等馮爽,一起吃早飯,送她回班,再見面便是晚上,去十二班找她,然后送她回寢。
青澀的年紀,隱秘的心意。
顧雨崢放下筆“抱歉,我周末沒空。”
意料之中。邱海洋聳聳肩。
“那算了,我去附近新開的書店看下吧,應該會有女生喜歡的東西。”邱海洋轉過身,片刻,又轉了回來,“哎哥們兒,我聽說你網球很厲害,晚自習結束,咱倆打一會兒去”
顧雨崢微微揚眉“你不去接人”
“最近學校抓紀律抓得嚴,聽說高三有好幾對,都是晚上從教學樓一起回寢室的路上被抓了,要找家長,說不定還要記過,殺雞儆猴嘛。”邱海洋笑笑,“避避風頭。”
身邊女生插話“你倆會打網球”
好像這個年紀還是打籃球的男生居多,有癮似的,不止課間,晚上九點半下晚自習,十點半宿舍關寢熄燈,就這么一個小時的洗漱休閑時間,籃球場那邊也人滿為患,不論冬夏,幾盞大照燈一開,照打不誤。
相比之下,網球場倒是空著的。
顧雨崢這一回倒是沒有拒絕“我沒帶球拍。”
“我去體育組借。”
顧雨崢和邱海洋打了一周的網球,每晚結束晚自習后去球場,打半小時,回寢洗漱睡覺。
上一次這樣密集地穿梭于網球場還是三年前。
那時家里雞犬不寧,顧雨崢頻繁失眠,甚至一閉上眼睛就會焦慮到呼吸不暢,他覺得自己是甕罐里的螞蚱,無形的東西抵在肺葉,讓他喘不過氣,可明明家中那樣寬敞,那樣空。
顧遠幾乎不回家,即便回,也是酩酊之后。
樓穎更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的衣帽間已經很久沒有人出入了。
家里偌大空間,每個房間都有痕跡,偏偏每個房間都沒人。顧雨崢不理解,為什么日子過成這樣了,兩個人還不離婚,甚至偶爾不得不共同出席飯局時,還能發揮非人演技,顧遠好像是個貼心顧家從未出軌的好丈夫,樓穎也不是喜怒無常,每日神神鬼鬼掛嘴邊,而是一個正常人。
顧雨崢看著爸媽交疊的手,有些恍惚,他像是親眼見證了一段感情的扭曲和暴斃,而他是中途掉落的一件遺物。
顧遠的口徑和樓穎幾乎一致。
他告訴兒子,大人的事不用你管,你好好學習,想出國就送你出國,干什么都隨你。家里的一切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意不如以前,除了力所能及的經濟條件,其他你也不要指望了。
顧雨崢說,我沒什么指望,我只想你們離婚。
離婚之后,橋歸橋路過路,你們就能過各自的日子,不必再扭曲,或許樓穎也會變好。
顧遠原本還很平和,可不知為什么,聽到了這一句忽然就冷笑了一聲。
他在笑什么,顧雨崢并不知道。
那段時間,去球館打球是顧雨崢唯一的釋壓方式。
教練看出顧雨崢打球不對,網球不能靠蠻力,千萬不能試圖用力量控制球,可這小孩平日看上去溫潤安靜的樣子,一握球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又拉大場,又使蠻力,逞兇斗狠。
教練有時都接不住他的正手球,等下了球場一看,顧雨崢手上虎口全是血。他表情平靜,只是眼睛微紅,抿唇斂目,不發一言,也從不喊疼。
學校網球場在體育館后面,很安靜,籃球場那邊有呼喊和口哨,這邊卻只有網球重重擊打墻壁的聲音。
今天平安夜,邱海洋下了晚自習就被馮爽叫走了,聽說是有禮物要回給他,班里眾人一片起哄的怪叫。顧雨崢拎著球拍,獨自來球場。對墻能練截擊和削球,他打球依舊兇狠,可是手心起了繭子,就再難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