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洋甩上書包,錘顧雨崢肩膀“走了哥們兒,等高考結束,江湖再見吧。”
好一句江湖再見。好似他們果真有個快意恩仇的江湖可闖蕩似的,他們擁有的只是堆成山的卷子和題,手中劍是一只纖細的筆,所謂未來,人生,通通懸系在這支筆上。
顧雨崢站在窗邊,晨起時分,冷空氣還沒經過陽光的烘烤,就這么攜著潮濕迎面灌進來,撲了滿身。
他看著邱海洋走出校門,爸媽在學校外接,想起邱海洋剛剛臨走前對他說的勸告“我是真后悔,不后悔和馮爽談戀愛,就是后悔自己什么本事都沒有,護著她也做不到,好像只能給她添麻煩。”
“顧雨崢,我的建議是,別急于一時,別像我似的,有什么事高考以后再說吧。”
邱海洋鐵直男一個,最不會搞煽情那一套,可如今要分別了,竟油然一種勸慰朋友的責任心,
“你這人就是外表冷淡,剛跟你交朋友覺得你特傲,特清高,但了解了,發現你其實把情義看得挺重的,就是不說罷了哦對,你跟你喜歡那姑娘一樣,不過她表里如一的熱血,熱心腸,從她人緣兒好就能看得出來。至于你嘛,就”
心里能藏事的人,往往都要給自己澆筑一個盔甲,密不透風,泛著隱隱寒光,會勸退一些遠遠觀望的趕路者。
這盔甲的作用也正在于此。
除非真的有人愿意停下,愿意靠近,愿意一探究竟。
顧雨崢送走了自己在榮城一高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截止到目前的唯一一個,但他沒覺幾分落寞。
一是如邱海洋所說,以后有機會還能再見,二是火箭班已經開啟正式的高考總復習,這種四面八方無處可逃的合圍,令人無暇傷春悲秋。
還有一個原因。
他遠遠看向夏蔚。
女生從他面前經過,卻因為周五晚放學,教學樓出口人流湍急,兩個人被瞬間擠遠。
人說話的語音語調可以聽出狀態,再加上她的聲音已經被他回憶過無數次,因此,即便周遭亂哄哄,他依然可以分辨出是她在說話,且心情不錯。
她在和她的朋友們交談,話題關于心宜書店、即將到來的元旦假期和去年的圣誕節。
去年圣誕時的那顆蘋果,盡管顧雨崢小心放在桌洞里,最終也僅堅持不到十天。水果會腐爛,紙條不會,那句祝福他還留著,夾在最常看的一本英語書里。
夏蔚寫英文的筆跡有些“花哨”,那些但凡甩出尾巴的英文字母都被被她不自覺地勾一個小小的尖,看上去就像是葳蕤肆意的某種植物。
她的清亮聲線同樣好似來自樹梢,是最后一片尚未被吹滾在地的葉子。
在這寂寥空曠的深冬。
顧雨崢在這一刻認同了邱海洋的說法,有些事情,未必急于一時,視線只從她瞧不見的某處投射過去,似乎已經足夠。畢竟闖蕩“江湖”,天長日久,少年劍鋒暫不算銳利,但總有能得見天光的的那一日。
合適的機會,合適的場合。
或許是在高考之后
顧雨崢甚至還給自己腦補了一段開場白,用的是無比小心翼翼的語氣,然后成功把自己逗笑了。
他想做的許多事情,都被安排在了高考結束后,仿佛是一場長途奔襲路途中的歇憩點,他需要在那里做出一些決定,然后重整旗鼓,再次出發。
比如處理家事,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還有,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