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廝遲疑了一瞬。
顧乘風敏銳的察覺到不對,他的長相并不像盛枝意,但通身的氣派和調人的手段卻是盛枝意一點一點教出來的,問話的姿態也如盛枝意一般,一擰眉,下面的小廝便忐忑的先彎了脊梁。
“回大少爺的話。”小廝低聲將今日陸府白日間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隨后道“三姑娘還在春水閣門口跪著呢。”
顧乘風聽到此言,只覺得心口一緊,立刻奔向春水閣,一邊快速行走一邊頓時厲聲呵斥,腰間的玉佩都跟著亂撞“胡言亂語,三妹妹學的是圣賢書,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他的妹妹性情極善,溫和有禮,自從知曉了自己不是顧府親生的姑娘后,處處伏低做小,簡直叫人可憐又怎么會冤枉那個從鄉野間回來的泥腿子
想到顧小小,顧乘風眉宇中多了幾分厭煩。
他是不喜歡顧小小的,那個女孩雖然有和他一樣的血脈,但是行事怯懦極了,一句話都說不分明,長的也丑陋,這段時日,他在國子監的同窗友人都因他有個這般的妹妹來戲弄他,笑他與泥腿子為伍,他在外面受了氣,回到家中卻也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母親會生氣。
母親特別偏愛那個泥腿子,給了她極多的關愛,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讓那泥腿子變得更好,可偏生,那顧小小就是個被養廢了的東西,根本上不得臺面,白白浪費母親的心血
他得去看看他妹妹,他不信妹妹是這般人,此事定有隱情
思索間,顧乘風快步走向春水閣。
他行到春水閣前,果真瞧見了令他心碎至極的一幕。
冬日深夜雪濃時,天仙碧玉瓊瑤,雪若春梨花般簌簌而落,他的妹妹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連單薄的脊背上都壓了一層薄雪,融成冷水,又凝成冰,將原本粉嫩的面頰凍的青紫,烏云發鬢被冰透了,在月色下泛著雪泠的光,只看了一眼,便叫顧乘風失態,高聲喚道“二妹妹”
他都忘了顧婉玉現在行三的事情了,只顧著撲上去,一把將顧婉玉抱在懷中,用自己的大氅裹了便往顧婉玉的春水閣中送,行了兩步路,旁邊的丫鬟驚叫著“那是二姑娘的閣樓”,顧乘風又匆匆停住腳步,轉而往夏雨閣行去。
顧府的廊檐從沒有這般長過,廊柱上的燈被大氅所攜的風吹的搖晃,腳步聲回蕩撞入耳廓,他甚至都忘了貴公子的禮儀,忘了這奴仆們驚訝的眼神,忘了所有,只剩下對顧婉玉的擔憂。
那一日,冬雪大起,顧婉玉身上寒涼透了,縮在顧乘風懷抱中瑟瑟發抖,像是一只在大雨中被淋濕的貓,抓著他的臂膀,氣若游絲的叫他“哥哥,放我回去,我要給二姐姐請罪。”
“你還要回去跪著嗎”顧乘風當時已經行到了夏雨閣門口,此刻竟也忘了不得入妹妹閨房,他又心疼又生氣,憤而行進來,一邊走向床榻一邊喊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若是我不回來,你難不成便要將自己活生生凍死嗎”
顧婉玉依靠在顧乘風懷中,先給了周遭的丫鬟們一個眼神,等丫鬟們都離開后,她才繼續窩靠在顧乘風的懷抱中哭。
“都是婉玉不好,是婉玉該去給姐姐賠禮的。”顧婉玉抽噎著說“自姐姐回來的這些時日,娘親不允我再叫二姑娘,又將我趕出了春水閣,我最喜愛的簪子也給了姐姐,我便心中難過,我的一個丫鬟便攛掇我去惡作劇,作弄一下姐姐,我沒想到,母親會當真,那般盛怒的懲處我,還將我的丫鬟打殺出了府。”
顧婉玉越說哭的越厲害,整個身子都因為冷而在抖“是我不好,是我被丫鬟攛掇出了惡心思,是我該給姐姐賠禮,哥哥莫要阻攔我,姐姐一日不原諒我,我便該跪上一日,跪到姐姐痛快了為止。”
顧乘風只覺得一陣憤怒在胸中翻滾,他情不自禁的大聲喊道“顧小小怎可如此不過是個丫鬟攛掇你做了惡事,打殺了丫鬟便罷了,為何還要逼著你跪這般久,她是仗著自己是母親親生女兒,所以處處為難與你”
如此一想,顧乘風對那顧小小又多了幾分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