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一直正面著盛枝意,姿態又如往常一般,所以盛枝意便以為他沒有受傷,但是當她看到他的后背時,才瞧見這道傷。
但方才,燕驚塵便是頂著這道傷,抱著她躍出深坑、替她包扎的。
瞧見這傷,盛枝意微微有一點后悔。
她方才興許不該將話講的太過。
但她一向是個嘴比骨頭硬的人,說出的話是絕不會收回來的,就算是后悔了,也自是垂著眸,自己咬著牙扶著樹干站起來,并不會多說一句話。
丫鬟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夫人扶著冬日間粗糙干硬的樹干自己站起身來,而燕大人立在一旁。
“夫人這是怎么了”丫鬟見遠處有一個坑陷,不由得大驚。
“無礙。”盛枝意只道“落了陷阱而已,你方才說什么事”
盛枝意與燕驚塵兩人之間距離夠遠,彼此都不看向對方,仿佛方才的暗潮涌動根本都沒發生一般。
丫鬟也什么都沒發現,只滿面興奮的與盛枝意道“夫人,大爺今日才從東津回的京中,才一到府門口,便將老太君哄著回了外京,后又將大公子和三姑娘都帶來了,說是要讓他們給夫人請罪,叫夫人出氣呢。”
盛枝意與顧老太君鬧得那般難看,叫他們這幫做下人的看著都心里發慌。
這顧府好端端的日子過了十來年,怎么最近越來越糟糕呢
夫人都嫁進府里十來年,孩子都是能議親定嫁的歲數了,竟還鬧出了要休掉夫人的事,這傳出去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若是真休妻了,難不成要叫他們夫人回去守寡嗎那夫人昔日里那些老對頭不得連著辦三天賞花宴,用以譏誚他們夫人
他們都是盛枝意當年的陪嫁,打心眼里都希望盛枝意過的好,眼下瞧著顧府被鬧得雞飛狗跳,他們也跟著心煩,不少人心里都盼著大爺趕緊回來。
以前每每盛枝意與老太君鬧出事來,都是大爺回來安撫的,只要大爺回來了,顧府的家宅就安穩了。
而今日大爺一回來,果然不失他們所望。
大爺不僅摁住了老太君,還將這段時日都胡鬧不已的大公子、三姑娘一道兒帶來了,這般姿態,總能叫夫人消氣了吧
等夫人這次回了府門,他們顧府便又能迎來平和安穩的日子了。
思索間,丫鬟都忍不住在心中想,大爺當真是個好夫君,他們夫人能嫁給大爺,也是夫人的福氣。
而盛枝意當時剛剛自原處站定,嘗試性的動了動腳踝、向前邁了一步。
她方才扭傷的足腕已經被按壓歸位了,行走起來偶有刺痛,但并不大礙事,倒是馬死了一匹。
想起方才的意外,盛枝意轉而去看一旁的燕驚塵。
從方才丫鬟過來之后,燕驚塵便像是一旁的老木一般,安安靜靜的站著,話也不曾說一句,盛枝意目光看過去的時候,便聽燕驚塵道“夫人可先騎著燕某得馬去見顧大人,坑里的這一匹,燕某會差人處理。”
他垂下頭時,姿態一如既往的恭順,只是在他躬身時,盛枝意卻想起來方才瞧見的、那衣裳下洇出來的血跡。
盛枝意擰眉,回過視線來,道了一聲“好”,又任由丫鬟將馬牽來,扶她上馬離開。
她上馬時,眼角余光不可避免的又看向燕驚塵。
這人便安安靜靜的站著,看她走了,也不知道說一句話,像是個木頭一樣杵著,受了那么重的傷,也不喊喊疼。
等盛枝意騎馬走出很遠后,突然間一回頭,便瞧見燕驚塵還站在遠處,因離得太遠,燕驚塵的眉眼已經模糊不清,只有臉上的面具反著泠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