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意的凈房極大,其內地面是以燒瓷鋪平,這種燒瓷是自南方傳來,價格極為昂貴,通體冰冷,被地龍一蒸,又泛起一股股溫熱燙氣,在凈房內,燃著兩株纏枝花燈,其上裝滿油膏,日夜不息,凈房其內擺著同為燒瓷的浴桶,角落處擺著飛鳥青銅香爐,其內燃著臘梅香,爐間一線熏香自鳥喙中燃燃攀升,緩緩逸散。
整個凈房內都飄著一股靜謐的梅冷香,和盛枝意身上如出一轍。
這是燕驚塵第一次到盛枝意的地方,還是凈房這種地方,他一瞧見那些亮盈盈的燒瓷,便想到盛枝意站在這里的模樣。
落地時,他莫名的腿骨一軟,一貫利索的百戶大人竟然被窗檻絆了一瞬,踉蹌著跌了進來。
幸好他進來時用手在后方撐住了木窗,沒有發出動靜。
燕驚塵定神、壓了壓胸腔中越跳越快的心,隨后緩緩走出凈房內。
凈房外連通著屏風后,繞過屏風,便能瞧見盛枝意的住處。
她的房間寬大,依墻擺著一張千斤拔步床,其內擺著梳妝鏡與一些妝奩,依窗處放著矮塌,內間門口有珠簾懸掛,珠簾外是外間。
燕驚塵搜了一圈,竟沒有找到顧云亭的半點東西。
他額頭上都滲出了些熱汗來,開始往床榻間去摸,想在這里找到顧云亭的一些東西。
他不知道,盛枝意早把顧云亭的東西清出來擺去旁的廂房里去了,這些夫妻之事,外人哪里能知道。
他找來找去,最終只在矮塌上找到了一套公文,看上去是顧云亭的東西。
偏這時候,門外傳來鞋履踩在木制地板上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而來,還伴隨著丫鬟的行禮聲。
“見過大夫人。”
盛枝意回來了。
燕驚塵意識到這一點,本能反應是立刻躲避起來,手里的東西一時無處放,干脆匆忙將這東西夾在了公文里,隨后稍稍扯出來一絲。
當時外間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他們之間只隔了一道珠簾,和些許遮擋視線的門柜,此時跑到屏風后已經來不及,燕驚塵情急之下,如同飛燕般掠過,鉆入到了千斤拔步床的床榻之下。
“嗖”的一聲響,他便滾了進去。
燕驚塵活了十八載,第一次藏女人床底,沒什么經驗,滾進去的時候一頭磕碰到了木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這一聲撞,足夠讓走進來的人聽見。
燕驚塵后脊都浮起了一陣涼意,直直的往頭頂上鉆,他躺在木床底下,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
他被發現之后該怎么辦
與此同時,剛行過珠簾的盛枝意順著聲音抬起眼眸來,正瞧見她的床榻。
翠浮色的綢緞床褥,明藍錦的床帳,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安靜。
方才什么東西撞了她的床榻
她并未想到廂房內會進來人,這府內都是有私兵日夜不停看守的,門口還有丫鬟,誰能進她的廂房呢
一旁跟隨盛枝意一起進來的丫鬟也聽見了那動靜,她略有些慌亂的看向盛枝意,磕磕絆絆的道“夫人,可能是只不開眼的貍奴。”
府內養了幾只野貓,盛枝意不怎么喜歡,但后廚的小丫鬟們偶爾會喂食,所以那些貓兒會在府內亂竄,盛枝意雖然不喜,但也沒必要跟個貓計較,所以未曾叫人打殺過貍奴鉆進了屋里,這丫鬟是怕盛枝意責罰她失職。
“無礙,貓毛清掃干凈便是。”
盛枝意環顧一圈,沒發現貓,便先由著丫鬟卸了衣容服飾,后換了柔順貼滑的中衣,躺靠在矮塌上,看她手里拿著的一部分關于公文的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