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可以一直都不存在,卻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冒出頭來,如雨后春筍般長成茂密的竹林。
面對西莉婭的詢問,奧古斯依然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剪刀的刀尖直直對著西莉婭,耐心地詢問道:“你想嗎?”
這一次,西莉婭的決定做的更快。
她接過了那把剪刀,親手剪開了那些繃帶。
于是,她看到此生都無法忘卻的畫面——
在奧古斯被繃帶纏緊的半邊身體上,有無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它們不斷的流著血,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無數的肉芽試圖長出新的血肉,但愈合的傷口中,長出的平滑光潔的皮膚下,是一張張猙獰的臉龐。
該怎么去形容這些臉?像被一層肉色的透明塑料袋蒙上頭顱,于窒息的危險下掙扎地向外逃生,你能描摹它的眼眶,它的鼻梁,甚至它嘴唇的厚度,但你知道,你永遠也不想看到它真正的模樣。
它們掙扎著,像存于母體內的幼獸,妄圖真正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迎接它們的,只有奧古斯無情的刀刃。
“吾主很喜歡你。”奧古斯溫聲道,他早就發現,吾主受古地球文化影響很深,對于朋友,他從不在意門第能力,性別出生,他只在乎對方是不是也真心相待。
西莉婭是他精挑細選派去接觸的血族,沒有血族普遍高傲的脾氣,卻有著健談的口才,會有些小脾氣,卻懂得分寸,是個很容易搏得陌生人好感的女孩。
哪怕原一猜到西莉婭和自己交朋友目的不純,但和西莉婭相處的時候,你只會被她侃侃而談的自信吸引,從不會覺得她刻意交好,不過分諂媚,也不過分卑微,她鮮活的像盛放的花,哪怕帶著刺,也不損半分美麗,只會讓人莞爾一笑的寬容。
奧古斯像跳一只舞,喝一杯葡萄酒那般輕松拿過已經愣住的西莉婭手中的剪刀,對著已經恢復的地方——也是臉掙扎最激烈的地方——狠狠往下一刺。
“噗!”
已經腐爛的細碎肉塊混雜著血液傾瀉而出,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不管他如何對抗污染,這仍然是他的身體,不管是他還是這些東西所受到的傷害,他都最真切的體會到。
血族強悍的愈合力甚至讓奧古斯無法刻意流出一個傷口去治療,因為只要他稍稍不關注片刻,那片皮膚就又會有肉芽長出,而當傷口痊愈的那一刻,就是它們卷土重來的時候。
“這是奧修對我的詛咒。”
赤腳踩在自己的血泊中,奧古斯習以為常地再削去幾張猙獰的臉龐,上半身的繃帶盡數剪落,但這半邊身體也沒有什么好肉,就像一塊坑坑洼洼的路。
他低頭看了眼,不知怎么的,唇角泄出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又帶著幾分無奈嘆了口氣:“他總喜歡這樣。”
做些明明沒什么用,對奧修也沒有半點好處,可偏偏給他增加煩惱的事情。
就像那次反叛。
明明有無數次機會毒死、殺死他,卻偏偏選擇最聲勢浩大,最容易被發現的反叛,讓血族的歷史上多添一筆有奧修的經歷。
正是因為用常理無法推斷,更無法理解奧修吃力不討好到底是為什么,所以奧古斯才對奧修重燃興趣,仿佛拿到什么新奇的玩具,時不時擺弄一下。
這些臉對奧古斯的影響并不算大,有了吾主的特赦,污染都被控制在一定范圍,這些最多只能算污染的副作用,只要他像往常那般穿衣,無視衣服下躁動的它們,其實它們也不會真正破體而出,畢竟吾主親口的允諾,它們又怎么會違背祂的意志?
但奧古斯知道,他絕不能在這段時間里讓它們出現在吾主身邊。
眷屬是祂的食物,當祂意識到奧古斯也可以是食物時,無論是否有意,眷屬都會朝著祂的意志前進,會大大加快奧古斯成為眷屬的過程。
因為奧古斯曾說:“請您允許在需要之前,我能保持一半到清醒。”
什么時候需要眷屬?當然是吃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