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道清脆且微小的聲音,碧藍的天空化作透明的薄殼,上面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眷屬。
無數雙眼睛注視著原一,包括世界之外的身體。
聽不清誰的悲鳴或是抽泣,以原一為中心徒然掀起一股巨浪般洶涌的能量,剎那間將整片天空的薄殼盡數擊碎!
命運之河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微小的蟲豸,和原一失去聯系的那一刻,遠在千里之外的盲就重新掌控了河流,拼了命地試圖沖向溢散中的原一。
“張卓”等人被那股沖擊波甩飛幾百米外,身上屬于人類的殼子全部被剔除,露出彼此最本質的模樣。
巨大的斧子深深嵌入地里,李藝仍然頂著大紅的頭發——只是比起廉價的染色劑,恢復原本模樣的她屬于頭發的部分更接近妖異的血紅色,分不清是濺到他人的血漬還是浸染了自己的血液。
她眼疾手快抓住了無力被卷飛的張卓,作為被犧牲的一員,她用自己的性命賭同伴的計劃,相信他們可以帶回勝利。
擁有一切或者一無所有。
幸好,她賭贏了。
李藝沒有參加戰斗,因此擁有了渡鴉中實力保存最多的一個,并迅速用巨斧砍開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
作為離原一最近的人,張卓身體受到無可挽回的損傷——他身上的裂痕和坑洼更多了,這意味著他又失去了很多記憶,甚至會因此混亂的時間,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在那一次實驗里。
但他此刻仍然能夠擁有名字,是因為他把張卓的記憶放入最隱秘的深處,沒有損傷到一絲一毫。
用幾塊墻塊搭建起來的避難所并不堅固,不但被風吹的搖搖欲墜,甚至你能感覺到身體360°的被注視的感覺,那并非空xue來風,而是天上那群漆黑怪物中某個存在密密麻麻的眼睛因為擠不到位置,看不到吾主而被迫落在他們身上。
哪怕從未在意他們,那種純然的注視就已經夠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渡鴉成員感到一陣本能的戰栗。
原一和眷屬之間的聯系一直都是雙向的,只不過他經常會屏蔽眷屬傳來的情緒,按理來說眷屬也可以屏蔽原一的感受和情緒,但沒有眷屬會這么做。
只不過為了平時不被煩死,除了身邊幾個眷屬,原一都是一刀切屏蔽了其他眷屬的聯系,只留下一絲絲的感應,但此刻強烈的情緒直接沖破了屏蔽。
這也就導致了——
在原一崩潰的瞬間,所有眷屬都被那厚重的悲傷和茫然洗刷一遍,陌生的情緒讓它們焦躁,只能本能的尋求靠近那記憶中讓它們安心的存在。
無數漆黑的身影從天而降,宛若漆黑的傾盆大雨。
張卓怔怔地看著這幅畫面,許久無言。
圣女恢復了成人的體型,她雖然也和張卓一樣露出由記憶構筑的身體,不同在于,她半透明的身體里還能看見纏繞在一起的荊棘,她走到他身邊,輕聲詢問:“需要我的幫助嗎?”
比起一直帶頭反叛的張卓,圣女的存在感其實沒有在包廂里表演的那么有攻擊性,她更像一個迷茫的去處,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地呆在原地,就仿佛她從未離開那荊棘組成的椅子——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那把椅子已經融入她的骨血。
每當有同伴迷茫和痛苦時,她就會適時的出現,用苦痛幫助他們尋找活著的意義,如果能熬過來,那就回到渡鴉。
如果無法從痛苦中拔出,甚至沉溺于疼痛帶來的意義,那么將加入荊棘,與她一起成為苦痛的踐行者。
張卓沒有回答她,只是喃喃自語:“這是我們第一次打破墻壁。”
他將自己擺上天平,用感情、用爭斗、用計謀用上一切,從始至終只為了破墻一個目的。
他利用了原一的茫然——何等明顯,他曾面對無數迷茫的面龐,能夠輕而易舉察覺原一動蕩的內心。
他鑿開原一點脆弱——用相似的經歷,質問原一存在的必要。
渡鴉賭不起原一的善良,“張卓”卻利用了這份善良。
一切都很順利。
可是。
劇烈的情緒讓張卓面上的裂縫越發密集,張卓想停下這無意義的內耗。
在“張卓”的偽裝下,張卓從未停止痛哭。
屬于張卓的部分在不停的重復同一句話。
——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