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還想插手改變過去?不好意思,這里是他罩著的地盤!
在深沉的黑暗中,光與意識一同被吞沒到最深的虛無中,被碾碎灑落,如同被消化的食物,生命在此處噤聲沉默,如無意外的話,這些殘缺意識將在某刻被虛無同化,回歸成最本質的能量。
可是今天這里卻來了一個“人”。
他穿著黑色的長袍,漫不經心地行走其中。
如果有旁觀者在此,就會驚訝地發現在這片虛無中,每當他踏出一步,就會先有一塊真實的存在提前浮現,讓他能穩穩走在真實的路上,而當他離開時,身后那點點真實又會被無聲的嚼碎。
對生命最可怖的地方,卻對他展露最無害柔軟的那一面。
這個人當然是為了“我全都要”計劃過來的原一。
在實行自己的展望之前,他還要去見許多人。
他將正視那些因他而誕生的悲劇,去承擔神位背后所有的惡與善。
說不出是悲哀還是慶幸,這些意識并沒有原一想象中掙扎或猶豫,在感受到原一真的擁有他們望塵莫及的力量后,都選擇了那個對他們來說美好的像另一次實驗的未來。
但這并不奇怪,畢竟在多次絕望后能再次鼓起勇氣對抗的始終是少數,否則不會只有渡鴉和荊棘兩個組織了——甚至這兩個組織某種程度上是一家,只是一個尚且能冷靜面對無望的未來,一個靠痛苦渡過無望尋找存在的含義。
在將這些意識都解決完后,原一回到了世界之中。
這里已經和原一記憶中的家相差甚遠。
樓房傾倒,廢墟林立,天空是紅到發黑的殘破,大地開裂展露猙獰,還有巽風呼嘯像絲帶,綴著破碎的石塊。
渡鴉和荊棘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幾天了,他們確定了這里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找不到任何活著的氣息,而他們也無法突破那些風帶離開這里。
換做別人面對這進退不得的場景早就焦慮起來了,但對渡鴉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比這還要極端壓抑的實驗都經歷過了,在打破墻之后,壓在身上的擔子徒然一松,很多人其實比起暢快更多的是茫然,這時候的停滯更能讓他們平復自己的心情。
因為自我認同是人類,所以在破墻后不管是荊棘還是渡鴉都套回了人類的外表,模樣大多是他們記憶中影響最深刻的臉——沒人知道這張臉從何而來?起碼此刻屬于他們自己。
渡鴉的人武器不離手,但他們會躺在廢墟上或聊天或欣賞風景,將殘破不全的記憶相互對照,拼湊出一個個曾鮮活活在過去的身影,可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單純躺在那兒,什么都不說。
至于荊棘就更無所謂了。
他們依然按照之前的作息,準時在早晨集合在圣女身邊,虔誠而莊重地單膝下跪,雙手合十。
有荊棘從他們血肉中長出,痛苦讓他們的表情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敢去觸碰過去的回憶,或在痛苦中大笑,或在痛苦中流淚,他們是痛苦的信徒,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感受活著的重量。
而作為他們的領導者,圣女向來不語,只是一味地坐在荊棘編織的椅子上,半垂著眼簾,柔和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她已不再需要向痛苦尋求活著,因為她已經成了痛苦的化身,痛苦對她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熟稔。
在光線暗淡的廢墟上,圣女面容模糊,她的面前是各種各樣的信徒,這畫面讓張卓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他想起很久之前,在某一次失敗的實驗中差點被眾人推上神座的圣女。
那是一個用忍耐痛苦的程度去衡量價值的國度,傷害被視為恩賜,死亡則是被唾棄的不忠。
這對崇尚痛苦的圣女來說應該是最好不過的實驗了,她卻罕見在蘇醒后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如果連痛苦都被玩弄,那我們究竟從何尋找存在的意義?”圣女蹙著眉,她看著路上因為崇尚痛苦而身殘體缺、面容麻木、衣不蔽體的人群,她閉上了眼,良久才說——
“這不是痛苦,這只是折磨。”
那時的張卓雖然與圣女達成合作,但始終無法理解她的教義,他覺得圣女某些時候和那只烏鴉一樣,都擁有非人的冷漠,所謂痛苦不過是讓她披上名為人的偽裝。
可后面張卓才明白,圣女追逐的痛苦更像是對無望者的悲憫。
她賜予所有的痛苦,都是那些不愿死去,卻又徘徊迷茫,深陷內心折磨的人,她的信徒每一次感受到痛苦,她都會承受同樣的痛苦。
她用這種方式無聲擁住她的信徒,輕聲細語地在他們的靈魂耳邊低訴
——我與你同在。
圣女收攏了他們的迷茫,正如他們站在她身前保護她,她也一樣站在他們背后支持他們。
她用這份悲憫,成功讓那一國的人都放棄了無謂的折磨,轉而尋找生活中更值得在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