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沉默片刻,從感情上他覺得渡鴉們太過執拗,有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偏執,但從理智上他又完全能理解渡鴉們的恨意究竟有多深,甚至可以說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沒有把自己逼瘋都是一種奇跡。
他嘆了口氣,不是為了迪優爾,而是為了渡鴉。
原一直直地看向張卓,坦白道:“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但你要知道,我的不干涉是相互的。”
他不會再讓迪尤爾主動傷害渡鴉們,但同樣,他也不會在渡鴉們試圖傷害迪尤爾時阻止迪尤爾反擊。
但這種旁觀的漠然,本質上對渡鴉們并不公平。
迪尤爾不是什么孱弱的眷屬,甚至恰恰相反,他的實力可以在眷屬中排到前五不止,
反擊時甚至要注意力度,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把渡鴉們殺死。
也就是說,如果渡鴉們老老實實的生活,那么迪尤爾不會再成為籠罩他們的陰云,可如果他們主動挑釁,將要迎接死亡的可能性。
“我知道。”張卓并不覺得意外,甚至這個答案比他想象中還要公平,但他的回答依然堅定,“總有事情,比死亡還要重要。”
也許有一天時光會磨滅曾經悲慘的回憶,但絕不是現在。
或許現在的他們還不夠強大,但他們總要有個為之奮斗的目標,只有這樣他們才有重新揮動翅膀的力氣,而不是在歸巢后因為安逸而忘卻過去,那么總有一天他們的結局也會和那無數個未來一樣,在迷茫中溢散所有記憶,化為塵煙。
他們總有死亡的一天,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死的更轟轟烈烈些呢?
畢竟他們曾一同發誓——不要沉默,不要順從,不要忘了你是誰。
原一深深看了眼張卓:“好,他叫迪尤爾。”
告知姓名,就相當于默認了兩方不死不休的關系。
迪尤爾。
那遙遠的烏鴉隨著這個名字逐漸在腦海中清晰起來,那雙遮天蔽日的鴉羽不斷縮小、縮小再縮小,最后化作一個鳥首人身的怪物。
祖母綠的獸眸敏銳察覺到一抹目光,嘴角掛著戲謔的笑意,哪怕只是過去的殘影,胸膛中噴涌而出的恨意仍然叫張卓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強烈的情緒讓張卓褪去了偽裝,露出傷痕累累的本質,他看著逐漸消失的原一,那類無機質材質的身體哪怕沒有五官,也在深切的語言中透出刻骨的恨:“請幫我轉達他。”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每一行字都浸著淚,以至于字字清晰,好不含糊:“總有一天——”
“我會親手斬下他的頭顱!”
空空的面前,唯有這句話擲地有聲,久不彌散。
…………
張卓的狠話,被原一一字不動地傳達給了迪尤爾。
對此,迪尤爾只是勾起在層層羽毛下懶散的嘴角,祖母綠的眸子帶著明晃晃的笑意,仿佛是聽見了什么玩笑,從鳥喙中吐出兩個字——
“有趣。”
他和原一記憶中的迪尤爾是同一條時間線上的存在,但原一看著他不加掩飾的刻薄,對“時間讓人成長”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起碼在他記憶中的迪尤爾,絕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這幅帶著明晃晃惡意的模樣,只會不動聲色地微笑,然后微微彎腰問他如何看待這件事。
可惜,這位更加年輕,剛誕生沒多久的年輕烏鴉先生,還沒有學會如何在他敬愛的存在面前裝模作樣。
這感覺很新鮮,原一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