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阿梅利亞的座駕旁陷入了沉默。
“你說你要來載我的時候,”他緩緩開口“我以為那至少是有四個輪子的交通工具。”
阿梅一雙大長腿輕松撐地,對沉重的機車平衡掌握非常良好。她一掀眼皮道“就這一輛,愛坐不坐。”
譚真安靜地坐在了她的后座上。
阿梅套上頭盔戴好,又拿了一頂扔給后座上的人。譚真顯得比較驚訝“想不到你這么注重交通安全。”
基于輪回者在副本內超人般的體能和在主城無限修復的特性,許多輪回者在作死方面的創造力別出心裁。譚真本以為按照阿梅的個性她也會是此類人群之一,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那當然,裝備是一切行動的根本,沒有這個什么都做不成。”她扶正車把,單手敲了敲自己的頭盔發出清晰的響聲“有一個流傳很久的笑話,具體怎么講的我忘了,總之就是一個士兵出發前忘了系好他槍托上的扣帶,從而害死一整支部隊的故事。”
“你在進入主城之前當過雇傭兵”
阿梅明顯剎了一下車“你怎么知道”
“猜測。”后座上的人說。
騎手冷哼了一聲,顯然對這個敷衍了事的回答不算滿意,但也不想追問。
機車一路狂飆過潔凈的街道,在空無人煙的主城里回響大得像是在咆哮。初來乍到的輪回者可能還會驚異于人都去了哪,漸漸地他們就都了解了,這些人都回現實世界去了。
很少有人真的想永遠居住在主城里,他們只要有一點點富余的生命倒計時就拿去兌換成復活體驗券,即使兌換的比例是高得嚇人的24:1,意味著你要消耗主城內的整整一天才能換來你現實世界中一小時的心跳。
可輪回者們還是樂此不疲,他們都懷念著從前的家鄉,覺得自己只是暫時離開,終有一天攢夠了積分就能重新回去,為此一遍又一遍地奔波不停。
而譚真卻不是這樣,他只使用過一次體驗券,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回望過他的家鄉。
道路漸漸離開了城市的核心區域,兩側建筑從高而陡峭逐漸變得稀疏平緩下來,直至來到起伏連綿的山脈。阿梅利亞騎車繞上了盤山道,在半山腰上她停下來短暫地向遠處望去,按照地理常識來講,這里應當是一座城市的邊緣,從這里再往外就該是大片的田野或者未經開發的荒地森林,但當她駐足眺望,呈現在眼簾中的卻是另一片城市。
一樣地整潔、一樣地冷清、由無數輪回者腦海中吉光片羽拼湊而成的、不真實的城市。
“主城可真夠怪的。”阿梅心底生出一種荒蕪的畏懼,再強大的個體面對城市這樣容納自己的奇觀也難免會有困獸之憂,不禁抱怨了一句“怎么這么大,到底哪里是邊啊”
“曾經有一群探尋過這個問題。”后座上的譚真也在看著這方景色,開口道“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開了兩輛越野車,車上備好油桶,帶足食水和無線電,向著一個方向出發,打算摸清這座主城的邊界究竟在哪里。”
“然后呢他們找到了嗎”阿梅利亞問。
“他們輪流駕駛,馬不停蹄地開了三個月,還是沒能離開這座城市。”
阿梅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三個月那究竟有多大他們難道是被困在一個沒有邊際的噩夢中了嗎
“這些人和核心區中等待的隊友們保持著聯絡,一開始他們事無巨細地報告著路上的所見所聞,但三個月過后的那一天,通訊中傳來的只有震耳欲聾的車載音樂和引擎聲,除此之外一句話都沒有。”譚真說“他們一直朝那個方向開著,直到生命倒計時歸零。”
這就相當于是集體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