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懊惱也已經晚了,他只能尷尬地掛在季馬背上聽他念叨些自我安慰性質更多的計劃。
“山茶號的后半部分還完好,我就是從那爬出來的,你想想,既然有休眠倉,就肯定有給剛喚醒的人檢查用的基礎醫療包”
“這么大范圍的輻射場太夸張了,說不定是暫時的,就像我們星海上的刮風打雷一樣只是天氣現象,過兩天就消失了,那樣通訊不就能恢復了嗎”
“至于食水,這個可以確定山茶號上有配套的食水處理器,我在船塢巡邏的時候特意看過了,而且這行星上有河流”
“季馬,”背上的人突然開口“如果找不到其他生物,我允許你在我死后把我放進蛋白質壓縮機里。你可以憑我這句話的錄音在軍事法庭上免責。”
“”季馬忍了忍才道“譚真,有時候你說話真的挺嚇人的,你還是別說了。”
傷者于是閉上嘴安靜趴著。
年輕哨兵的體力很好,他們很快跋涉過了那一段石林回到山茶號墜落的位置,護衛艦已經夸張地變形,尾部翹起來很高,不過季馬離開時在上面栓了繩梯,現在仍然可以輕松爬上去。
謝天謝地,山茶號雖然動力區全毀了,留下的部分卻是目前對他們最重要的那些。
像濕糧罐頭號那樣的中大型星艦因為有穩定的重力設備,都改為采用像舊時地球上的輪船一樣的分層結構,但山茶號這類小型護衛艦仍然是豎井式設計。他們兩個躺過的休眠倉像掛在樹樁中空內壁上的兩只蠶繭,其余大部分設備,像是醫療用品和壓縮食品箱什么的也都懸掛在高處,想要拿到什么只能依靠季馬在傾斜接近七十度的半個艦身內爬上爬下。
季馬成功拿到了醫療包,還給譚真順了一件新的工作服,下來的時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下一空,原本看似堅固的橫桿晃晃悠悠轉去了另一側。
“我去,這什么東西嚇人一跳。”
譚真記得那只是條固定休眠倉的滑道,現在因為撞擊脫落了。
季馬不敢耽誤太久,拿著醫療包剝開譚真和皮肉黏在一起的褲腿時滿頭大汗,不知是因為大量運動還是因為緊張。這些醫療包都是半自動的,他們在進入深空前的第一課就是學習如何規范地使用它,操作稱不上困難。
但他還是從心理上沒法接受這個,一個人的肢體像被塞進微波爐那樣活生生地烤焦了,僅僅是在此地的“陽光”下暴露了短短片刻,想到這里他也不禁感到后怕,對自己能否在這個兇險的星球上堅持到救援產生些許動搖。
治療過程中哨兵的神經受到了嚴重的挑戰,不停地在爆粗口,反觀患者本人倒是沉默無聲,只是閉著眼半靠在那兒,面容淡漠得像只人偶。季馬忙碌中時不時抬頭看他,看他蒼白頸子上艱難蠕動的喉結,細密的汗珠凝結成滴從睫毛滑落。
其實最好的方法是把這條腿直接截掉,但季馬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情感上他也不想這么干。于是他還是選擇了使用冷凍凝膠,這玩意能起到一種令傷患部位時間停滯的作用,不愈合也不惡化,當然也沒有感覺,就那么一直冷凍著。希望它失效之前情況能變得好一點。
做完這些后譚真已經暈過去了,季馬小心地碰了碰他,確定對方是可以接受的暫時昏迷便放他在這里休息一會,自己再次爬到上面去搜羅可用的物資。
等到他爬完一圈回來,譚真已經醒了,正坐在他們出入的那個巨大破洞前安靜地向外看。季馬暗自驚訝于這人恐怖的意志力,坐到他身邊和他挨在一起,并肩眺望著眼前荒蕪的赤紅大地。
“天上有一對恒星,運行得很慢,此刻應該是活躍程度最高的時候。”
“嗯那低的時候呢”
季馬這方面反應挺慢的,他還在看眼中呈現出的景象,這里的陽光顏色很怪,平時聯盟人居住的行星上都會模擬出類似地球環境的七種單色和散射為藍天的大氣層,這樣才能讓人類的感官更舒適。但這里的光線卻偏藍紫,像在視野中罩了一層沉重的幕布,看久了有點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