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醒六年正月十五,花溪城。
狂風四起,大妖作亂。
陰云掩去了圓月,燈火失去了顏色。原本喧鬧的街頭,行人奔走,父女失散,哭嚎與尖嘯直沖天際。
霎時間,浮尸滿地,血流漂杵。
寂靜降臨,母親抱著女兒蜷縮在街角,有情人顫抖著相擁,反目成仇者互為依靠。文人與腳夫一同避難,宰執與乞兒一同噤聲。
人們的目光都緊緊盯著一個地方。
城中心,那個身后燃著幽冥綠焰,三只巨尾瘋狂擺動,雙眼兇光如電的妖狐。它的利爪上淌著鮮血,眼球泛著紅光,腳下踩著尸山。它緩慢地轉動著碩大的腦袋,四處尋找存活的獵物。
每個人都在祈禱著,希望它千萬不要發現自己。
妖狐緩緩邁步,一時間,山河崩裂,高樓崩塌。或許是餓得急了,妖狐發出凄厲的怪叫,三條巨尾同向旁邊甩去,一座閣樓應聲而碎。驚懼的人們如同被清掃的雜物般,與碎石一同,從空中墜落。
妖狐伸出長臂一撈,抓了一把小人在手中。
正當它要將手中的獵物吞吃入腹時,白虹般的劍光從四面襲來。
其中一道劍光,橫向劃過妖狐腹部。頓時,鮮血如泉水般從妖狐腹中噴涌而出,而夾雜在血液中的,有妖狐的內臟,氣息尚存的行人,以及一種黑色的,有著金色符文的丹藥。
在一片深紅的血肉中,這種丹藥泛著淡淡的金光,充滿了無限的誘惑。
“轟隆”一聲,狐妖倒地。
七名白衣劍修從天而降,落在它的身側。
余瀲山拔劍出鞘,向著妖狐的頸項砍去。誰知,妖狐身上迸出金光,將他的長劍一把震開。
下一瞬,妖狐的利爪已經扣在了他的脖頸上,“呵,青巒劍派的無知小兒,老夫的命豈能折在你們手里。”
諸弟子無不駭然色變,眼前之人,妖形去了一半,身上的道袍上,竟有著天元門的標識。而領隊余瀲山又被他扣住,諸弟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了兩難。
“別管我殺了他”
僵持不下時,余瀲山扣住身后之人右肘,以背摔之姿,企圖將他掀翻在地。那人身手極為敏捷,在半空時,身體詭異地一折,一腳踢中余瀲山背脊。
余瀲山撲倒在地,諸弟子提劍上前。電光火石之間,那人伸出利爪,眼看就要往余瀲山后心掏去。
此時,一道銀光從后飛來,那人的尖爪堪堪碰到余瀲山的衣袍,便抽搐著縮了回去,“噗”得一聲倒在在了地上。
諸弟子弟子長出一口氣,余瀲山亦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青衣公子,緩緩從半空降下。
公子從懷中摸出一株仙草。此草名曰九轉還魂,公子右手輕輕一揚,它便化作飛絮,飄入花溪城的大街小巷,千家萬戶。
當真是神醫降世,生死人,肉白骨。
那些片刻前死去的,再度復生,丟手斷腳的,重獲新肢。生死相隔的人們再度重逢,無一不抱頭痛苦。
眾人被神跡掠去了心智,沖著城心齊齊下拜。
余瀲山雙手起了個訣,射向穹頂。跪拜的人們露出半刻的迷茫,便從街道上站起,重新投入了往常的生活中,該賣貨的賣貨,該逛街的逛街,該回家的回家。
一切恢復如初,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弟子們起了個空間陣,將城中心短暫地從街道上剝離,他們分工拾取丹藥,以便回宗門好做交代。
“鳴玉,你來晚了。”看著眼前飄飄然的青衣公子,余瀲山挑眉道。
“不晚。這不,你還沒有死。”薛鳴玉搖了搖手中的折扇。
余瀲山輕哼一聲,彎下腰,撿起一顆詭異的丹藥,看了片刻,便遞給薛鳴玉,“鳴玉,你看的出這丹藥有何奇特之處嗎”
薛鳴玉接過丹藥,抬到眼前細看,又放在鼻間輕嗅,“這是以妖修的內丹煉制的,上面的符文是用來鎖住妖氣的。”
薛鳴玉將丹藥丟給余瀲山,又走到尸首旁查看起來,“此人面露狐紋,四肢留有毛發,指尖長有尖爪,如此妖化程度,怕不是服用這類丹藥最少十五載。”
“看此人的道衣,是天元門的外門長老。”余瀲山走過來,用劍挑開那人向上翻起的廣袖,他胸前的陰陽魚標識便露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天元門內有異,十八年前的仙妖大戰,也有異。
“瀲山師兄,丹藥都收納好了。”一弟子稟告道。
“好。”余瀲山掏出一個玄色小瓶,將天元門修士的尸體納入其中,便招呼著弟子們準備回山。
“等等。”薛鳴玉長袖一橫,擋在了余瀲山面前,他合上折扇向街角一指,“那里還漏了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