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一個天然對他所具有巨大吸引力的天堂出現了,與冥王那僅僅是一瞥便讓人作嘔與恐懼的冥界相比,黑暗之王所形成的神域便是天堂。
一個任何人類靈魂所注視,都無法移開他們目光的天堂。
但在某些真正意志堅定的人眼中,那片神明形成的圣域卻又在視線的余光中恍然化作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獄,但卻又在下一個恍惚間,再度化作向往的天堂。
馬卡多感到自己正在抽搐。
如果詳細客觀地描述他現在的處境,那么馬卡多大抵不太樂意,實際上,這位銀發老者正直愣愣地癱倒在甲板上,抽搐著掙扎,那激昂的金光穿透萬千空間,無法抗拒地灑在他身上。
馬卡多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無聲地尖叫。
他似乎意識到冥王與黑暗之王之間某種八竿子打不到的相似之處——在對于神明的想象中,人類總會隱晦地將對死亡的期待與疑惑影射向神明。
冥王與黑暗之王則都滿足了人類對于死亡的幻象,不同的對于死亡的側面,冥王為真正的勇士與毫無退路者提供令他們驚恐卻又絕對的寂靜;而黑暗之王則為蕓蕓眾生展現那充滿吸引力與魅惑力的金黃。
比起冥王那下意識就會讓人感到恐懼的冥界,黑暗之王降臨所形成的圣域則流露出了絕無法抗拒的誘惑與真理性,沒有人會試著抗拒他。
或許祂本來就該是人類死亡后的真正歸處,昔日未誕的神明黑暗之王,即便未曾誕生,但作為黑暗之王降臨前身的帝皇卻早就擁有了人類死后靈魂的支配權——
這樣看來,這大抵便是真正的前兆,只不過當時的馬卡多與諸永生者都未注意到這一細節。
黑暗之王許諾,又或者是帝皇許諾人類,他們生前將屬于自己,個體擁有對自己的絕對支配權,而死后,萬物歸于黑暗之王。
死亡的時間遠比活著更長,這顯然很符合帝皇的性格——可能大抵黑暗之王在這一方面也跟帝皇一樣無恥。
這樣看來……馬卡多感到自己正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嗬嗬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著,他努力地將自己翻過來,匍匐在地上,盡可能遠離那金光的范圍,十指滲出鮮血,他終于堪堪爬到了稍微昏暗一點的地方。
馬卡多終于理解了為何帝皇不愿稱神,也理解了為何帝皇一直在放任冥王成長的原因——那個老登或許直接讓真正的解決問題的方案選擇哈迪斯了。
但現在……馬卡多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感到那股令他窒息般的注視感消失了,他緩緩扶著墻壁站起來,嘗試著運行自己的靈能,剛一嘗試,馬卡多便又感到那股被控制與注視的感覺,他立刻掐斷了自己這般愚蠢的嘗試,并有些惱火地意識到自己的靈能并沒有完全與帝皇分隔開。
冥王在上……
面對黑暗之王的注視,在自主意志回來的第二時間,馬卡多毫無愧疚與猶豫地開始祈禱冥王,他自然是不顧冥王現在適不適合祈禱,馬卡多想禱就禱,管不管冥王怎么想。
雖然神明足夠霸道,但信仰的決定權在某一方面——依舊屬于信徒。
熟悉的無力感與嘔吐感涌上來,馬卡多感覺好極了。
他用手遮住雙眼,盡可能不往那片星域看,但卻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一葉障目,他腳下的戰艦忽然一陣嗡鳴——隨后,馬卡多驚恐地感到自己腳下的船只開始移動——毅然決然地朝向那片已然被染地耀金的領域。
!
大汗淋漓的馬卡多這才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人,老者本就疲憊的臉一下子變得更加蒼白,連他這種熟練的靈能者都無法抗拒黑暗之王——那些普通人更不可能抗拒祂,抗拒黑暗之王!
此時此刻,寂靜卻又喧鬧的宇宙內,無數艘船只忽然僅僅是靠著慣性漂泊在航道上了,那之上,無數人直勾勾地站在舷窗前,亦或是以某種失魂的狀態站在離黑暗之王最近的墻壁前。
這一狀態似乎持續了很久,又似乎只持續了一瞬——隨后,就像是獲得了某種指令般,人們恍然大悟地開始行動起來,負責開船的船員熙熙攘攘,而那些“無所事事”的則開始朝著船只距離祂所最近的角落聚集。
行動起來的人們神情恍惚,注視著他們原本的神明。
噠、噠。
一滴又一滴冷汗順著馬卡多的脖子砸在地上,老者幾乎是感到恐懼了,他恍然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是多么恐怖——或許現在人類帝國內所有的人類都在朝這里趕。
僅僅是因為祂,因為黑暗之王在那里——祂是真正意義上,人類的第一位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