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看著舅舅那雙清冷自持,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雙眸,感覺自己好像身在夢中。
只是這夢好美好啊,讓他幾乎不愿醒來。
在他心里,舅舅是應當與這樣的事情摘得干干凈凈的,就好像天上的明月山間的清風,絕不該與這種權力爭奪的骯臟產生任何瓜葛。
然而,為了他,為了這樣一個并不那么聽話,還時常給舅舅帶來麻煩的小外甥,舅舅卻愿意涉身進入這些爾虞我詐的權力斗爭。
分明他常常幻想自己會是舅舅的唯一,分明他已經在腦子里描繪過無數可能的情景,分明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是,當舅舅的話真正響在耳邊的時候,他還是如同一個傻呆呆的二愣子,不知今夕何夕。
他呆呆地問“舅舅愿意支持我”
身前的人伸手倒了一杯茶,動作間露出一節手腕,蒼白而有力。
“莫非我還有別的外甥”
楚尋聲淡淡地看了眼季景,語氣聽不出什么喜怒。
“不,不,舅舅有我一個外甥就夠了,不需要其他的”
季景喜形于色,一雙眼睛霎時亮了起來,仿佛夜空中忽然閃現的星光點點。
他跪著幾步上前,用腦袋蹭了蹭楚尋聲的小腿,笑得極便宜的樣子。
似乎長時間以來的彷徨與惶恐,都于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于那自新帝登基以來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的痛苦與憤恨,也不過爾爾。
就算失敗又如何舅舅的心里只有他一個,這是那個賤人永遠也無法得到的
楚尋聲感覺腿上癢癢的,低頭一看,一個大型犬正親昵地蹭著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像一條小狗。
傻孩子,楚尋聲輕笑一聲,輕輕踢開了他。
季景也沒在意,繼續傻笑起來,過了一會,似乎忽然想起來什么,支吾了幾聲“舅舅,那那”
“但說無妨。”
“你和那個皇帝,昨日小景瞧見你們”
楚尋聲愣了愣,意識到他在說什么,耳尖不自覺地漫上了些紅色,只是被發絲遮掩著看不出來。
懂了,是要表明自己作為反派炮灰的立場吧
楚尋聲將手中的茶杯遞給季景,卻在他還沒接穩時手腕微微向外一翻,杯子碎在地上。
季景尚未反應過來,傻愣愣地看著滿地的碎片,心里痛罵自己愚笨。
“不過是利用他的感情罷了,”楚尋聲逼近他的外甥,看向他的眼睛,仿佛要看清他內心深處的情感,“將他高高捧起,再狠狠摔下。”
他們的距離極近,仿佛呼吸交纏,季景幾乎屏住了呼吸。
楚尋聲轉回身子,發絲在空中劃出弧線,看起來毫不在意地說“況且我升官的越快,對小景你不是更好嗎”
十足的人渣調調。
系統搖旗吶喊起來“小楚真棒反派調調”
季景呆呆地看著他,仿佛第一天認識自己的舅舅。
這樣的冷漠,這樣的絕情,有什么人可以捂熱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心
或許只有一點血緣關系,值得他垂眸多看一眼。
季景不知道第多少次感謝上蒼讓自己成為楚尋聲的外甥,讓他成為那人唯一的血親,唯一偏心的對象。
楚尋聲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像個傻狍子的外甥又傻愣愣地笑了起來。
怪不得最后斗不過男主,怎么看怎么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