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他回過頭,用低沉的聲音嘆道“老爺,再過兩年,我就六十了。”
“我的父祖輩還從未有過如此高壽。”
庫伯換了一口氣,“十年前,我本就該死了。若非想報答老爺的恩情,這十年如何能支撐下來”
庫伯抹了一把褶皺的面頰,“老爺,我已經老了。如今威爾斯省的疆域年年擴大,需要管理的政務日益繁雜,我愈發力不從心。”
十數年的殫精竭慮,這個已經枯了心的老者已經快被熬干。
“待您攻下倫巴第的領地,威爾斯省的疆域還將擴張數倍,屆時我便無法再為老爺首掌民政。”庫伯說得很淡定,沒有絲毫的哀傷。
讓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承擔如此繁重的政務,的確太過殘酷,尤其是這些年亞特年年征戰,這個老者除了經營領地之外,還得為亞特的戰爭做好后勤保障,實在是心力交瘁。
庫伯早在兩年前就有退居二線的想法,只是亞特實在離不開這位精通政務的老者,所以才多次拒絕。
但這次亞特是真的感受到了庫伯的那種心力交瘁,“我答應你,等我打下倫巴第領地,回另外派人接手新領地政務,等到有合適的政務官人員,我會放你頤養天年。”
這才是庫伯真正想要恩賞,“多謝老爺體諒。”
“不過在大局穩定前,你這個老頭子必須給我撐下去。眼目下就來了最緊要的事,國君不日就要率兵南下作戰,屆時必然會經過威爾斯省腹地,我不希望國君看清威爾斯省的實力。”
“這樣,你讓屯務部和營造部將領地那些新募的領民和戰奴囚奴組織起來”
威爾斯省蒂涅茨郡城,去年冬天修葺一新的領主大廳剛剛又刷上了一層白灰,領主大廳里里外外都用清水沖洗了好幾遍,地毯桌椅也都更換一新,倒也顯得干凈整潔。
不僅是領主大廳,自從亞特受領蒂涅茨郡以后,整個郡城都變了面貌,原本泥濘不堪、滿是糞便污水的街道鋪上了一層碎石子,堆糞漚肥的技術推廣之后,城里每日隨處亂倒的糞便也都有專人拉車收集處理,所以往日那股刺鼻的屎尿味也漸漸消失。
蒂涅茨城中商業更加繁盛,自從歐陸商行在此設立總部官署后,幾乎整個勃艮第北方的南貨商人都會來此處貿易,所以郡城內的自由市場數次擴容,不得不占用了教堂廣場的一半搭建新的交易區。
商業的繁榮帶來了城市的發展,城市原本的居民區早已寸土寸金,以那家“自由野牛”酒館為核心的地段,最普通的民居也升到五萬芬尼一套,稍微寬敞一些的宅邸動輒要價十數萬芬尼。
由于城內寸土寸金,聞風而至的商人和附近的鄉紳們瞅準了郡城外的土地,紛紛從購買了地皮修建房屋。
郡城政務官署當然愿意讓蒂涅茨更繁榮,所以在征得政務府同意后,他們在郡城四周規劃了好幾塊空地,出售給那些商人和鄉紳,也因此收入了大筆的土地售賣金。
領主大廳后院,亞特的領主府邸二樓公事房,威爾斯省政務府屯務部副長兼蒂涅茨郡政務官林恩一身亞麻細布長袍、腰間掛著一條精致的小牛皮腰帶,此時正襟危坐在亞特公事桌前的靠椅上。
林恩身旁,一身甲胄、腰挎長劍的威爾斯守備軍團長巴斯也端坐一側。
亞特在最后一份呈文上批上處置意見,然后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方才放下鵝毛筆,揉了揉手腕,抬頭看著靜坐的巴斯和林恩兩人。
“巴斯,最近頭傷如何”亞特開口問道。
巴斯這才放松了些許,摸了摸腦袋上的傷疤,“多謝大人關心,我這頭傷已經是頑疾,無法根治,但凡是變天之日必定疼痛難忍,全靠法娜玆醫士給我的罌粟藥膏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