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大海,這個神奇的組合放在人類的世界里大約是要令人發笑的。
在妖鬼與人類和諧共生的世界里嘛,連秋眨眨眼,尾巴尖尖也蜷縮順服環繞貼在腹部雪白的皮毛上,爭取不給搖船的狐貍爸爸添麻煩。
別說,皮毛真的擋風,最開始的一段路程海風呼嘯出聲,天空也像墨水打翻了倒在魚缸,連秋卻是一點都不冷。
行船不知道幾時,溫暖的皮毛和家人的懷抱里睡過去的連秋再次睜開眼睛時險些以為換了天地。
天空如鏡,天地如鏡,海面平整倒映白的晃眼的浮云和云底藍的深邃的天空。
迷迷糊糊的連秋差點以為到地方了一下跳出去,幸好中途被狐貍爸爸拽住。
狐貍尾巴被拽住的痛喊醒了她,連秋抬頭打量周圍才發現他們依然在海上,只是這個海上不太對勁。
太安靜了。
有水,有天,云卻不動,水里不說浪花,就是水滴落下砸出來的漣漪都是沒有的。
時間仿佛在這瞬間停滯,周圍靜寂的讓她懷疑聲音在這里消失,要喊痛的呼聲也咽在喉嚨里。
木質的小船意外的堅固,無論是在幾乎要掀起風暴的起始段,還是在靜到詭異的這段路程都保持平穩的前進,內里一點顛簸也沒有。
船頭無聲破開水面,只有抬頭看到向后移動的云彩的時候才能發現時間在流淌。
如此又過了幾天,直到連秋的視野里忽然出現無數類似的小船,狐貍爸爸顛了顛懷里的白球道了句我們到了。
被掂量兩下的連秋精神一振,趕忙睜開狐貍眼睛向外看。
層層疊疊的小船像是夏日擠擠挨挨的荷葉,荷葉深處是朱紅的欄桿是亭臺樓閣,小船的盡頭則是高聳入云的城墻是雄偉壯觀的城池。
連秋的狐貍嘴巴無意識張開,如果非要說她說了什么話,大概只有一個語氣詞哇。
不是她少見多怪,而是
太大了。
連秋從前聽過一個詞叫做巨物恐懼癥,就像人類面對恐龍,即使是草食性的溫順的恐龍,也無法抑制住刻在dna里的恐懼。
大到突破人類想象偏偏又與某種東西格外相似,這種相似不似之間又加重了心頭的震動。
非人。
連秋的心頭第一次重重刻上這兩個字,面對著一塊城磚都要比人形的狐貍爸爸還要長的城市,恐懼的同時,難掩的是如擂鼓般的激動。
這一刻,連秋是如此清晰真切的感受到所謂的異類是怎樣的存在,以及此身和自己之間的差距。
什么是妖什么是人
鬼怪在口耳相傳的故事和靈異小說里和生活相距的那樣近,連秋發現自己成了只狐貍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畢竟還是一天三頓飯,睡的還是床。她看到的是狐貍爸爸和媽媽的人形,往來的也是人,至少從外表分不出差別。
唯一的變化大概出自自己身上,狐貍的身體總是不方便不習慣的,然而人又從來對自己最寬容。那點細小的不和諧感被輕易忽略掉。
直到看到這座集市,人力不可為的集市,連秋才恍然大悟。
異類非人,即使表現的再像人。
她如今是非人。
異類是什么樣的呢
連秋的尾巴輕微顫動,頭一次見到而且認真打量那么多的“人”。
狐貍爸爸瞅著她恨不得長了八只眼睛的樣子放慢了步伐,直通城門的大街都是往來交易的,這里有真正的人,也有非人。